儿子远在天边,杜庭政倒是出人?意?料地露了一面。杜薪粤已经住进私人?疗养院,杜庭政推门进去的时候年?轻漂亮的保姆正给他擦脖子上?的汗。杜庭政看了那保姆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杜薪粤也跟着看了一眼,坐起?身来,靠在病床头。“……你别误会,”杜薪粤解释道,“我看她手脚利落,就留下了,保姆嘛,请谁都是一样的。”杜庭政不予置评,远远坐在陪护的沙发椅上?。杜薪粤分?辨不出他的喜怒来,勉强笑着说:“我之前真的没有派她去你家里打?听事,你要相信我。”杜庭政往后靠,翘起?腿,棱角分?明的脸庞跟病房格格不入。杜薪粤还想张嘴,被他打?断:“二叔有感情寄托,是好事。”杜薪粤望着他,等保姆退下去,关上?门,半晌才说:“我吃不了饭了。”杜庭政朝着他头顶抬了抬下颌,示意?已经知道了。杜薪粤抬头望了悬空挂着的蛋白?液一眼,张了张嘴。杜庭政冷眼旁观,毫无真情实感地劝解道:“二叔倒也不用?太过忧虑,现在医疗发达,肠癌也能活十年?。”杜薪粤顿了顿,视线迟钝地重新转到他身上?。“……庭政,”似乎接下来的话题难以启齿,他犹豫不决,“看在我生病的份上?,能不能让我见鸿臣一面?”杜庭政端坐着,不置可否。在这种情况下,默不作?声便是拒绝,杜薪粤等了片刻:“曾经在你年?纪小的时候,我确实动过要夺权的心思,在鸿臣出生以后。可是……”“要是聊这个,”杜庭政换了一个姿势坐,“那我可就走了。”跟他打?感情牌,没有丝毫赢面。杜薪粤顿了顿,好像真的怕他走了,生硬地换了话题:“……很多事我承认做得不对?,但是鸿臣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二叔操心自己吧,”杜庭政说,“他比你聪明。”杜薪粤看着他,应该是小腹绞痛,他按着缓了片刻,松开手时额头上?尽是冷汗。保姆要进来给他擦汗,杜庭政没什?么反应,揣摩着手上?的戒指,站起?身来:“二叔缓缓,我一会儿再来。”他起?身出了病房,在楼道里打?开家里的监控看蒋屹在做什?么。床上?和窗边都没有,杜庭政又等了一会儿,没看到人?,于是给管家打?电话。“去看看蒋屹在做什?么。”一接通电话,杜庭政就说,“不要让他单独在浴室里超过十分?钟。”管家连忙应了,听筒里传来敲门声,大概是拿着手机上?楼正在敲蒋屹的门。杜庭政关掉电话,重新打?开监控,看到管家推开门进去,环视一周,最后站到了浴室门前。“蒋教授,您在里面吗?”管家一边敲门一边扬声问,“我可以进去吗?”里面一直没有回应,管家在门外徘徊两分?钟,担心出事,拧开门走进去。卧室里没有蒋屹的身影,管家径直到了浴室门前,轻轻敲了敲。“是我,”管家对?着门问,“您要吃点水果吗,厨房刚切好的哈密瓜,也煮了一份甜玉米粒,我给您端上?来可以吗?”半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拉开,蒋屹扫了监控摄像头一眼,走出来说:“玉米吧。”“好的。”管家立刻下去让厨房煮甜玉米。蒋屹站在空无一人?的卧室里愣了片刻,然?后光脚去阳台,透过被封锁的窗望外面的天空。今天天气晴朗,蓝天上?飘着几朵雪白?的厚云,有一点风,但是不大,光秃秃的树梢偶尔摆动,能看到上?面隐约萌发的嫩芽。杜庭政退出监控页面,关上?手机,望着走廊外的蓝天出神片刻,播出去一串早已经预存的手机号码。那边接得很快:“喂?”“下午,我让人?去接你。”杜庭政说。鹤丛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没有立刻骂人?:“干什?么?”“你不是要见他吗?”鹤丛顿了顿,确认道:“我能见蒋屹了?”不等杜庭政回答,他又急急地问:“他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杜庭政说:“他想见你。”鹤丛似乎不信,加重语气问了一遍:“没有出事吗?”“没有。”杜庭政说。空旷的走廊里传出回音,他缓了一下才继续道:“十分?钟的见面时间,自己看着表。”鹤丛哽了哽,忍不住道:“……你真的很烂,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为什?么非抓着他不放?”杜庭政心说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冷脸道:“不然?换成?抓你?”“可以,你今天就来抓我。”鹤丛说,“别人?怕你,我不怕。”病房的门一声轻响,保姆从里面退出来。杜庭政清了清嗓音,眉目间满是阴霾。“社会总有公理在,不可能让你一手遮天。”鹤丛恨恨道,“报警不行就上?访,上?访不行就曝光,曝光不够就闹大,如?果因为你丢了工作?,那这种单位不要也罢!”杜庭政不由分?说切断了电话,望向远方片刻,重新回到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