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杜庭政说。管家望着?他,想了想说:“是?有什么事吗?”杜庭政看了他一眼,管家说:“看着?语气好像不对。”“生气了吗?”“看不出来?。”“去吧,”杜庭政说,“我?跟他解释。”进了门,他要往楼上走,管家拦了他一下:“说让您在茶水间里等。”杜庭政看着?他,不明所以。管家捏了一把汗,委婉地说:“一定?要好好解释呀。不然有可能,今晚要睡在茶水间呢。”杜庭政诧异了一下,管家半低着?头,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个结果。蒋屹在楼上洗澡,正冲着?水,听到外面细微的开门声。他以为杜庭政上来?了,便没管,继续冲水。片刻后,浴室的门被轻轻敲了敲。“蒋屹,你在里面吗?”杜庭政问。水声哗哗,蒋屹没应声。杜庭政等了几秒钟,对着?门板说:“对不起。”与此同时,不远处响起金石计数的声音:“1……”杜庭政继续道:“对不起。”金石小声说:“2。”浴室里水声仍旧在持续,不确定?蒋屹听到了没有,杜庭政心理惴惴不安,很怕他洗完澡出来?就开始收拾东西要走。“对不起。”杜庭政抬高了声音。金石的声音顿了顿,也跟着?抬高了:“3。”“对不起。”杜庭政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他垂头丧气站在门外,语速不快,咬字清晰,“对不起。”“对不起。”水声暂停,蒋屹挤出洗发水,开始洗头发,把沐浴露搓出泡沫。外面的声音变得更明显了,甚至浴室里都?荡起一些回音。“对不起。”“9……”二十三声对不起之后,蒋屹重?新打开水龙头,把身上的泡沫冲掉。“对不起。”一千声对不起,需要多久呢?蒋屹洗了脸,刷了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不起。”“……”“嗒”一声锁扣跳动的声音,蒋屹拉开浴室的门。他穿着?白色浴衣,站在门内,眼梢稍长,眉眼如墨,头发上的水不停往下滴。他长手长脚,身姿舒展挺拔,站在那里仿佛一棵枝繁叶茂迎风飒飒的树。初次相见时他就这样,中间一段时间一度枯萎,叶子?随着?树根一起萎靡,如今终于复苏了。杜庭政升起一种他们已?经回到过去的错觉,声音低哑:“对不起。”浴室里面热气蒸腾,跟外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蒋屹红而饱满的嘴唇动了动,嗓音湿润:“出去。”杜庭政微微启唇,下一个‘对不起’已?经到了舌尖。“之前的不算,”他低头望着?他,失意道,“还差五百二十个。”“出去。”蒋屹站着?不动,勉强忍住没有叹气,重?复了一遍。杜庭政犹豫了一下,看他没有换上常服,今天可能不会再出门。他稍稍踏实,点点头,走了出去。出了门,金石回头望了一眼蒋屹,看到他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拿起了吹风机。“还继续说吗?”金石小声问。杜庭政认为在门外这段距离也不太安全,可能会引发蒋屹的反感,于是?又往外继续走了一段,到了楼梯边。“今天就要说完一千次吗?”金石不确定?道,“这个距离挺远的,可能听不到。”正说着?,卧室里传出来?吹风机打开的声音。杜庭政深吸一口气,对着?卧室的方向,抬高了声音:“对不起,蒋屹。”金石犹豫了一下,也扬着?嗓子?朝卧室里喊道:“四百八十一!”一楼拿着?熨烫干的衣服路过客厅的管家,正在布置餐桌的厨师长,用滚筒收拾地毯的小阿姨……齐齐抬起头来?。杜庭政用力攥住扶梯转角处的木雕,在这视线中,强自镇定?下来?,眼睛里说着?“滚”,嘴里继续说:“对不起!”金石只能用声调来?呵斥底下的人:“四百,八十,二!”一声见效,人群顿时低下头,慌慌张张地继续干手里的活。“对不起,”杜庭政嗓子?已?经哑了,继续说,“对不起,蒋屹。”如果一千个对不起就能挽回一个人,那他可以一直说到天亮。如果还是?不够,那还可以在中央大街的巨幕屏上循环播放。也或许一千个对不起,也拦不住他要离开的脚步。卧室里,蒋屹关上吹风机,接通响起来?的电话。“这么快?”蒋屹说。“两小时,”鹤丛在电话里说,“刚刚落地,还没出去。”他停了几秒钟,有点疑惑地问:“什么声音??”蒋屹起身,拿着?手机去关上门。把外面的“对不起”隔绝掉大半,点评道:“正常发疯。”鹤丛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飞机起飞前两分钟,杜庭政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你是?不是?要走。”蒋屹往里走,到了阳台,开了最边上的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