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已经到了寒假的尾巴。
不同于之前阴阴仄仄时而下雨的天气,最近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回暖,气温陡然上升了好几度。似乎是要弥补比往年推迟的升温时间,连续出现了好几个大晴天,罕见地多日都没有出现阴雨。天地被灿烂的淡金色覆盖,极远处的云彩被映照成柔软的金羊毛状,若隐若现。
晚饭后,顾渊在厨房里刷碗,水流哗哗地泛着热气。碗筷在男生手里翻转碰撞出清脆的声音。顾渊一边清洗着厨房,一边侧头确保马里奥没有靠近盖子还没合上的垃圾桶。被禁足在阳台门口的小狗可怜兮兮地靠在门框边,两只爪子局促地在身前来回挪动,没什么精神的橘子趴在一边的窝里懒洋洋地看着它。
“晚餐?随便吃了点。”顾渊的耳朵和肩膀里夹着手机,然后踮了踮脚看向窗外天边像是星之卡比兽那样粉紫色的晚霞,“下了点挂面,煮了牛肉,放心……你们不在我也能过得很好,而且家里还有很多速冻食品……嗯,我知道,开学要带去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过两天可以提前搬进去一些,我去找门卫大叔商量一下……好,我知道了,马里奥和橘子很健康……”
挂掉母亲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的电话,顾渊拿起厨房洗水池边的纸巾擦了擦手,看了下手机的剩余电量,还有不到百分之二十。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马里奥和橘子都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一左一右围绕在男生的脚边。顾渊蹲下去,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两只四脚兽的脑袋。
“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在关心你们哦~不过你们应该不知道,”
顾渊准备把手机放进裤兜里的时候,马里奥已经一只脚试探着向垃圾桶迈出了一小步——跃跃欲试的腿立刻被伸来的手刀阻止了。
费了好大力气才收拾干净的厨房,可不想轻易地就让贪吃的小狗给毁掉,把所有的东西都收纳完全以后,顾渊才放心地准备出门。
推开大门的瞬间,视线里弥漫开一片冷色的绿,温润的水汽袭来,空气里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
坐上了晚班的巴士,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顾渊打了个哈欠,眼泪从眼角一滴滴地渗出来。
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到了目的地。顾渊和门口的小哥打了个招呼,径直走进了一片看起来有点破旧的小区。这地方他以前常来,就在东阳中学初中部的对面,小区楼下的公共广场被一群大妈大爷聚集起来开了一片菜市场,很多教职工下班了都会到这里来买菜回家做饭,每天早上和晚上这里都格外热闹。
政府曾经很努力的想要把这里的菜市场给清除掉,最终还是失败了。城管和大妈大爷的拉锯战持续了两年,但消息灵通的老人们每次都能在城管到来之前收摊回家,等他们走了以后再重新开张。以前,顾渊很喜欢吃这里一家推车小铺大叔卖的羊肉串,后来大叔出了车祸,小摊就改由他的儿子接手。自那之后顾渊就去了南华,也再没有吃过这家的烤肉串。
从老校区的旧大门进来,刚走了一段,就听到了小贩的吆喝声,顾渊边走边抬头看天,对面的老房子上一片橘黄。
许多商贩都搬走了,或是换人了,这片小广场上的人顾渊有大半从来都没有见过,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卖肉串的烧烤推车,推车后面有个穿着棕色围裙的男人正在烤串。
他慢慢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推车上的烧烤架,烤茄子,牛肉串、羊肉串、骨肉相连,还有两个青椒。他伸手指了指,说:
“老板,来两串羊肉串。”
“好嘞,一共三块。”摊主熟练地从烤架上拿起两串,用黄色的纸袋包好递给他,顾渊没有马上抬手去接,而是安静地看着他。
于是摊主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章程。”
“渊哥……你怎么来了?我记得你不住在这附近……”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听说你一直在这里卖烤串。”
“啊,是啊……中学毕业那年就过来了,本来是要去读职高的,但是我爸他……害,”面前的男生笑得腼腆憨厚,完全看不出来以前那副好勇斗狠的模样,“那么久不见,嗨,这肉串就送你了,还想吃啥,我给你烤上。”
果然还是生活和时间最能改变人,
“不用。”顾渊摇摇头,一手递给他钱,一手把烤串接过来,“你什么时候收摊?晚上买烧烤的人应该会更多一点吧。”
“嗨,这里晚上哪有人啊,主要还是平时学生放学的时候来买,要不然就是放假了,这片小区里的人来买一些,现在这个点没什么人会来了,我也准备要收摊了。”
“好,那我等你。”
顾渊走到一旁的居民楼下,靠着墙站定,打开音乐软件,里面的男人用清澈的嗓音哼唱,“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
手机一振,新信息,上面是陌生的号码。
“你明天中午有空吗?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顾渊低头看了看那条短信,不知道回什么,想着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低级的诈骗手段,索性不予理睬,眼看章程的烧烤摊上还有几个顾客在等待,便闭上眼睛陷入了神游之中。
后背水泥墙壁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以前,初二的时候,有一次他来这里买烤串,前夜下了大雨,广场入口处的大沟里积了很多的水,可能是社区的物业或是哪个大爷或是大妈,扔了一块大木板进去,但是因为地面不平加上水有浮力,木板便处于近似于飘着的状态,踩上去会溅开很多的水。
每次有不知情的人路过看到这块木板,都会踩上去,然后被溅一身。那天他一脚踩了上去弄湿了裤脚,陆思瑶从后面过来的时候一边说着该死的木板一边又踩了一脚,角度很巧妙以至于水全部飞向了前方,打湿了他整条裤子。
早春的傍晚很凉,夜空下路灯的黄色光晕似乎在风中微微颤抖。
他又想起以前,章程的父亲,那个话很多总是很热情的大叔,每次见到他总是说让自己在学习上多帮帮他儿子,说他没什么文化,也看不懂儿子的作业,这小兔崽子学习又不上心。他每次都点头答应。
顾渊记得那个大叔每次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带着笑意,但却看不到希望和热情,他觉得也许章叔从来就没有觉得章程能够学出什么名堂来,也许他对章程平时在学校里做的事一清二楚,但他还是总是那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