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在方愈眼中其实就是个工具人。
按照他心中的想法,建奴是敌人,流寇是敌人,文官士绅是敌人,南方勋贵是敌人(他们事实上已经与南方士绅形成合流,贪婪无度,至于北方的勋贵,他们不值一提),拥兵自重、割据地方的武将军阀是敌人,至于崇祯皇帝,他当然也是敌人。
接下来的时代是工业化大生产的时代,是资本和贸易为王,他这种满脑子“朕即国家”的封建君王就不要出来凑热闹了。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老实听劝去当一个虚君的吉娃娃,每逢喜事的时候把他拉出来供大家瞻仰一下,再念上一遍花团锦簇的稿子,仅此而已。
崇祯皇帝如果知道这样的结果肯定会非常不满,但他又能如何呢?以后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操心天下事,没事和周皇后、袁贵妃她们玩玩捉迷藏,这不挺好吗?总比原本历史上他自己吊死在煤山,然后全家死光光要强多了吧。
当然他现在还是应该做好工具人这个角色,方愈也从未向别人表达过自己的意图。
崇祯皇帝的信来的比预想的要晚一些,考虑到当初他听闻“神子下凡”的时候曾经兴奋至昏厥,可见,他在写这封信之前一定经过了多日踌躇。
踌躇什么呢?
大概是在思考他这个凡间之主该怎么和天上来的神灵之子打交道吧,该怎样才能获得好感,该怎样才能不失体面,该怎样才能适当的表达自己的热情……诸如此类。
崇祯的字写的是极好的(楼下附崇祯手迹),方愈翻看着几页信纸,信中没有一处笔画更改,也不曾留下任何一点脏迹,说明这封信是他在别处写好,然后再小心的、细细的誊抄过来的。
在信中他先来了一波感谢三连,感谢潘娘娘在保定降下天河,使得沿岸数十州县的田地能够得到灌溉,百万生民因此得活;感谢方神子在一路上救济流民,并慷慨解囊,对中原的剿贼大业予以大力支持;他还感谢方神子告知洪丑(洪承畴)已经投降建奴的事,使得他能够在天下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颜面。
(他为洪承畴设了祭坛,正准备亲自前去祭奠,看到孙传庭的紧急奏章之后气的差点脑血管爆裂)
由洪承畴的事他又提到了兵部尚书陈新甲,陈新甲刚刚被革职下狱,引起朝中议论纷纷,外头也有流言四起。崇祯在信中解释说陈新甲擅自与建奴使者见面议和,并且许出去一些丧权辱国的条件,崇祯说“人臣无境外交,未有不告君父而专擅便宜者,且私款辱国,当失陷城寨论罪”。
方愈知道陈新甲这个人,他应该会在九月份被砍掉脑袋,不过方愈印象中陈新甲是受了崇祯的指使去和建奴议和,谈好条件后他随手把文书扔在了桌子上,家里的家仆还以为是外面来的塘报,就把这东西送去了各省驻京办给人誊抄,议和的事情就此曝光,崇祯皇帝恼羞成怒,所以要杀他……
当然现在想起来,这种说法似乎有些儿戏。
方愈也不在意谁真谁假,陈新甲那厮本来就是个投机分子(他是个举人,擅长行贿,因为没人愿意当兵部尚书才让他上位了),之前他还写信问孙传庭要银子呢,这样的货色谁管他死不死。方愈在意的是后面这个——崇祯说他已经在遴选新的河道总督,将负责召集民壮、河工去疏通拒马河下游和白沟河。
方愈请潘老师往拒马河里头灌水,灌溉沿岸农田只是顺带的事,主要想的一是为了推动水车打造兵械,第二就是为了在涞水县和中原地区之间构建一条高速通道,这样就能把海量的粮食和物资送往中原。
中原地区和涞水县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