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房身村后山,一座废弃的果园看护房内,周硕正面目狰狞的对郑伟民咆哮着:“……自打你出事!我他妈养了你五六年!我拿你当兄弟!你他妈拿我当傻逼,是吗?”
郑伟民撕开外衣,捂着后腰的弹孔,脸色煞白的说道:“如果我不拿你当兄弟,你现在早就已经被一枪打爆脑袋,埋在不知名的小山沟里了!”
“所以我他妈的还应该谢谢你呗?”
周硕眼中满是无法挥散的怒气:“你明知道我跟小小是什么样的感情!更知道她为我都付出过什么!但你却他妈的把她给弃了!你明知道在找咱们的是什么人!更知道小小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后果!郑伟民,你他妈的自己怕死!为什么要拦着我去救人?为什么?!”
郑伟民看着怒不可遏的周硕,沉吟片刻后,掏出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你这辈子,经历过什么恐怖到让你难以忘怀的事情吗?”
周硕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我养了你这只白眼狼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恐怖吗?”
郑伟民看着周硕愤怒的模样,深吸了一口烟:“咱们俩是在哪年认识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982吧?那年我12,你8岁!当时咱们两家,一起租住在一个大杂院里!我记得出了院子,隔一条胡同就是机械厂家属院,那边住的全是国营厂的职工!而咱们的父母都是无业游民,在那时候被统称为盲流!”
周硕咬着牙没说话。
“那时候家属院的子弟,总是欺负咱们!他们能穿好衣服,能吃上糖块,家里做饭,隔三差五的还有肉!而我爸是个掏粪工,你爸妈则打黑工,在雪糕厂的厨房里帮厨。我记得那年夏天,我爸掏粪的时候失足淹死了,我们家的天塌了!”
郑伟民靠在墙壁上,顺着坍塌的房顶,看着天空中的繁星,陷入了回忆当中:“在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我家里不是农业户口,我妈没办法参加集体劳动,城里又根本找不到工作,她只能每天东躲西藏的打零工,用微薄的收入去黑市换粮票养活我,可这么一折腾,我们家连每天喝一顿棒子面粥都困难!
那年冬天,我妈凌晨去街上捡煤渣,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连裤子都没穿,死在了大街上,至今尚未破案!当时你们家看我可怜,收留了我,但你们家同样吃不饱饭,所以我偷着跑了!那个冬天,我只能满大街流浪,后来饿极了,去供销社偷饼干,被送进了少管所!”
周硕满脑子想的都是潘小小的事,根本听不进去郑伟民的这些话,烦躁的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的是,在我偷饼干被抓住,让供销社的三个老娘们拽出门外,当着满大街人的面,打了二十三个嘴巴子开始,就已经死了!从那天开始,我活着的目的,就只剩下了活着!”
郑伟民认真的看着周硕:“98年,我们一伙人去抢化肥厂,后来案子炸了!警察开始抓我们,一个跟我从少管所一起释放,玩了十几年的朋友,为了掩护我,中了三枪!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你最好的兄弟的体温,正在你手中慢慢的流失!
这个世界欠我的!但我只欠你们家人的!自从我犯案之后,一直躲在你那里,而你则白白养了我这么多年!也正因如此,我才愿意接下那个杀人的活,我想把你爸的命续上!把欠你们家的还了!”
“可你还了吗?”
周硕通过郑伟民讲述的惨烈经过,联想到了下落不明的潘小小,暴躁的问道:“你不仅没还!还他妈的抛弃了我媳妇!”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想看着你也死在我身边!如果当时现场只有我自己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冲回去,把潘小小抢回来!但现实的情况是,当时我如果放任你回头,或者跟你一起回去,结局都会害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