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哥!!爹!!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
郁白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同时不忘截图留作黑历史纪念。
明亮温暖的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了咬着牙刷的棕发青年,他低头专注地看着不断冒出提示音的手机,刹那间笑得眉眼弯弯。
短暂的沉默后,近在咫尺的敲门声响起。
郁白这才停下了回消息的动作,有点茫然地转头看过去。
是谢无昉。
他还没来得及出去偷看非人类在做什么,没想到对方却先过来了。
也要来洗漱吗?
郁白怔了怔,连忙放下手机,加快了刷牙的动作,下意识道:“我马上就好,等我一下!”
他声音含混的话语脱口而出,但门口的谢无昉却似乎并没有要催促的意思。
男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灰蓝的眸子隐隐涌动,低声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郁白一脸意外,很快应声,“可以啊,你直接问就好。”
他都记不清自己随口回答过好学爱问的非人类多少个问题,怎么这会儿突然开始在提问前先要个允许了?
不知从哪里学来这点的谢无昉,得到眼前人的应允,就问了下去。
“他为什么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
这个问题超出了郁白的任何预料,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谢无昉指的人是严璟。
因为他昨天就是这么对谢无昉介绍的。
——“他叫严璟,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
当时的谢无昉听到后,若有所思地反问:“最好的朋友?”
郁白本想给他解释,但一时间有点拿不准这句反问里的重点是什么。
是最好,还是朋友?
无论重点在哪,好像都是一个对人类而言习以为常,实际上却难以准确形容的概念,当时的郁白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索性换了个话题。
谢无昉居然还记着。
真是好学。
郁白想,这次不能再糊弄过去了。
“你等我刷完牙,马上就好。”他含着一嘴泡沫,语气匆匆,“这样不方便说话。”
因为这是一个没办法用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彻底解释的问题。
谢无昉便安静地等待着。
他看见那双浅淡又温暖的眼瞳里漫过认真的情绪,渐渐地,涌上一种带着回忆气味的笑意。
“因为小时候的某一天,我不小心把纸飞机飞进了他的鸡窝头里,我们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郁白说着,自觉地补充解释道:“鸡窝头是……嗯,一种看起来乱糟糟的头发。”
他的话音落下,那双原本有些幽深难辨的蓝色眼睛里,果然浮上了一种类似迷茫的情绪。
很没有逻辑对吧。
郁白看见他的表情,脸上笑意更浓,继续说下去:“每次有人问我这种问题的时候,我都是这么回答的。”
谢无昉问:“每次?”
“嗯,从小到大其实有很多人问过我差不多的问题,而且都是避开严璟问的。”
比如非常关心好学生的学校老师们,会私下里问他:为什么总是跟成绩经常倒数第一的那个同学玩?为什么跟这个笨笨的差生关系这么好?
除了经常被误解的发色,郁白虽然不是那种很夸张的满分尖子生,但也是老师和同学们眼中成熟聪颖、大有未来的好学生。
再加上他特殊的家庭情况,老师们会格外关心他的生活点滴,生怕他被带坏或是长歪。
郁白就会神情平常地用前面那句话回答老师。
然后在下一次考试里,故意考出一个非常出人意料的成绩:倒数第二。
这样就和倒数第一差不多了。
因此大吃一惊的老师若有所察,便不敢再问什么了。
郁白一点也不喜欢听到别人问这个问题,也不愿意跟那些会这样问的人仔细解释,甚至会为此开始讨厌他们。
这么多年以来,像母亲一样的陈医生没有问过,像父亲一样的天哥和厉叔叔没有问过,对他很好的严璟父母也没有问过。
谢无昉是第一个在问出这个问题后,能得到他额外答案的人。
哦,不是人。
毕竟他完全游离在人类的语境之外。
他的语气里没有那种既熟悉又微妙的鄙夷轻视、刻板判断。
只有一种就事论事的纯粹疑问。
所以郁白继续认真地回答了下去:“严璟的父母是开殡仪馆的,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谢无昉也时而认真地应声:“嗯。”
“但你应该不知道,在我们的文化里,人类很避讳死亡,即使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和面对的事。”他说,“殡仪馆就意味着死亡,人们会觉得那很晦气,要尽量回避。”
“所以在我之前,没有任何小孩愿意跟严璟做朋友,他们要么离他远远的,要么就变着花样欺负嘲笑他,他一个同龄的朋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