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渐渐惊讶得忘了呼吸,像是被近在咫尺的美色蛊惑,又像是迷失在时空的乱流中彷徨无措。
四目相对中,片刻寂静后,神情复杂难辨的男人先开口:“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仍在头晕目眩的青年下意识应声:“什么?”
“如果永恒球里诞生了真正的生灵,”他的话音顿了顿,“……或许是像我一样的生灵。”
“你还会把它埋在北极吗?”
郁白听得怔住。
生灵?北极?……
异常熟悉的关键词如惊雷乍响,唤醒了那段不算久远的记忆。
他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了。
这是在完蛋还只是一个蓝色小球的时候,刚从围棋时空回来的他,为了杜绝后患,决定连夜奔赴北极埋起这个不可控的捣蛋小球。
——就在郁白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的那一刻,他又回到了更遥远的一段过去。
浅棕眼眸里盛满不可思议,而这份惊诧恰好与男人十分惊人的提问吻合。
所以祂没有觉得奇怪,默默观察着身边人类的神情,安静地等待回音。
十多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后,睡了一觉刚刚苏醒的人类,看上去有一点迟钝。
他似乎仍陷在来不及褪尽的梦里,迷离失神,漂亮的眸子里除了惊讶,还有许多更深更浓的复杂情绪。
复杂到彼时的神明尚不能读懂。
所以祂只是有些忐忑地等待着。
直到人类终于从浓重情绪里回神,想起这句第二次听到的提问,忽地笑了。
原来那时的他也忽略了,这句如果并非虚构,而是事实。
谢无昉已经发现了小球诞生意识,马上就要孵化出一种像祂一样的生命体。
祂很不希望郁白留下这个小球,即使这是曾由祂亲手赠予的一份永恒。
但在刚消散不久的异时空里,祂亲眼见证了人类对生命的在意。
祂不确定当完蛋真的孵出生命后,说着要埋掉小球的郁白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所以才这样问。
事实上,后来的郁白的确没有就这样丢掉完蛋,才会有了下一段异时空之旅。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呢?
好像给出了一个稀里糊涂、不够用心的回应。
不过,没关系。
现在的郁白有了新的答案。
于是他认真地说:“没有生灵会像你一样。”
“谢无昉,你是唯一的。”
羽毛般轻盈的话音落地,在深邃绮丽的灰蓝湖水里掀起风暴似的涟漪。
这一次,轮到神明怔然失语。
倒映在那片湖水中的人类仍然笑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舷窗外的天空,小声提醒:“走神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把天空变成镜子。”
“……”男人近乎本能地应声,“好。”
天空的确没有再变成奇异的湖泊,一派蔚蓝如洗的晴朗模样,灿烂至极。
这是北极圈里明亮的极昼。
空乘含笑走来:“抱歉,打扰您了。我们将于半小时后着陆,下降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颠簸——”
第二次经历这段对话的青年静静听着,然后温声开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当然可以,您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拿一件行李。”
片刻后,行李架轻轻开启又关闭,空乘帮完了这个小忙,继续向前走去,俯身唤醒还在睡觉的另外两位乘客。
严璟打着哈欠摸摸肚子:“要到了吗?我睡了好久啊,真饿,想念早上的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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