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纾步步紧逼,“难不成你是感应到了什么?是因为冰玉剑?”“怎么可能。”江御淡淡抬眸,“那剑怎么可能和我一介凡人产生反应。”“……”季凌纾怔顿半晌,终于哑着嗓子问出了那句他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的话,“……那万一你就是它的主人呢?”他眼里的光很碎,翳满了浓墨一样的层云。江御看着他,心想如果他像在洞穴中时长出耳朵来,此时的耳朵一定是可怜地耷拉在脑袋边的。可怜归可怜,江御还是缓慢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师尊不是刚刚被你护送到那位羡阳仙尊身旁,准备一同回金霞宗么?你不认他,反倒来认我这个从怡宵塔里被买来的娈物?”“……我也不知道到底谁是我师尊了。”季凌纾垂下眼眸,细长的睫羽遮挡住眼底本就破碎的光,“羡阳身边的那个……不是。”至少他希望不是。他从未在师尊眼里看过那种漠然,并非厌弃,也不是憎恶,而是彻彻底底的,仿若他们曾经日夜相处的一百八十年都是梦幻泡影的漠然。“可我也不是啊。”江御叹了口气,到底是心软,轻轻抬手擦去了季凌纾脸畔的血痕。“既然不是,为何刚刚要去夺剑?”季凌纾还是绕回了这个问题。他师尊丢了,他只能想方设法地去寻找和师尊有关的只言片语。江御神情坦然:“因为看起来很值钱,想拿去当了还你给我赎身的钱。”季凌纾:“……”“倒是你,怎么会受伤的?”江御看向他臂膀上的爪痕,不像是普通兵器所为,倒像是野兽留下的痕迹。“不小心被墨族派来的不要命的杀手突袭了,”季凌纾轻描淡写道,“你放心,已经被我处理干净了,没人有命再追过来。”“你不是圣子大人吗?”“想当圣子的人多了去了,总有人巴不得我死了好推新的圣子上位……他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去,这圣子我还懒得当呢。”“那你现在岂不是无处可归?”“有个地方我倒是一直想去。”季凌纾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御一眼。江御当即回他一眼,“哪儿?”“你的老家,沣铁郡狗牙山。”“…你回我家作甚?”“真有这么个地方可回再说吧。”季凌纾依旧认为江御的所有记忆都是被人蓄意构筑出来的假象。他在心里暗自决定,如果能证明这世上根本没有狗牙山,江御口中所说的家人也都不存在,他便冒着被羡阳再次追杀的风险回金霞宗去请宗主玄行简出面,调查此事。江御默许了季凌纾的决定。正好他也想要一探究竟,那狗牙山到底是只出现在过他记忆中的桃花源境,还是确而其事存在于世间的普通村落。依着江御的记忆和一路寻村问店,二人御剑朝西南前行了整整五日。途中因为业火余毒难消,江御浑身开始发热,饶是季凌纾帮他处理了伤口敷了药,还是因为高烧而失去了意识。原本季凌纾只是想背着他去找医师,不料刚一落地,竟看见面前的村落前立着一尊大大的字碑——沣铁郡狗牙村。季凌纾“啧”了一声,难不成还真让他们给找到了?这里就是江御的故乡?还是单纯的同名巧合?季凌纾没来得及多做考量,背上的江御肌肤正滚烫,呼吸也愈发深重,自昏过去后眉心就没有舒展过,大抵是病得难受。他背着江御踏入狗牙村,四处张望寻找着医馆的招旗。村口就是一片小型市集,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突然闯入一个模样清俊、仙风道骨的小公子,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季凌纾正想找人问哪里有医师,一背着竹篓正在卖草编蚂蚱的中年男人忽而指着他背上的江御惊奇地叫出了声:“这不是江老哥家的大儿子!哎不是说卖去城里给富家公子当媳妇儿去了吗?就是公子你啊?”季凌纾愣了愣:“…………是我。”确实是他买走了江御。男人双手一拍,连生意也不做了,热情地拉住季凌纾的胳膊,朝远处喊道,“哎江老哥!你好大的福气!你那城里的儿婿回来看你老人家咯!”季凌纾:“……??”好心的村民一路把他带至了江家宅院门口,是一间挤在胡同深处的破落小院,院墙里喂着几只咕咕叫着的鸡,又挤了一口水井一方石桌,再里头便是两间连在一起的陈旧棚屋。如江御所说,家里窘迫,穷到了不把他卖去怡宵塔就揭不开锅的地步。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总角年纪的小孩儿,一抬头便对着季凌纾哭喊,问他把他哥哥怎么了?屋内江家兄弟的父亲江财听到小孩儿的哭声才放下柴斧骂骂咧咧地赶了过来,一见季凌纾华衣玉裳,不禁一愣。紧接着又看见他们二人满身血污,江御还被背在背上不省人事,目光便又显得有些犹豫,似有回避之意:“这……这怎么弄的……你不会是把人玩坏了又想扔回来要我赔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