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诚之前称自己生病,谎言不可能一直圆下去,索性同自家经纪人讲了实话,包括他与文清让的关系,以及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吴羽似乎在那边缓了一会。她大风大浪见得多,迅速消化所有事实,“……我知道了。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你们也别太着急,我认识的人多,可以帮忙一起打听。”
她之前早就察觉顾以诚对文清让似乎有些别样心思,但感觉后者没想法,也未曾想过顾以诚对她出柜的场景会是这样。面对意外,她深感遗憾,也能理解对方的心情,此刻不便多说。
片刻后又开口:“但是过几天约好和meroy见面,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一下吧,也就一两个小时,不会耽误你很久。”
meroyandersen是西区的一位著名制作人,最近正带着自己的剧在中国巡演。这次她受邀参加夕屿戏剧节,恰好跟着翻译看了一场《深渊镜》。
文化环境和语言可能存在一些壁垒,而某些情感是相通的。meroy看过很喜欢,事后联系到吴羽,得知顾以诚有去rcssd上学的计划,想问他是否愿意考虑她新剧的一个角色,剧目正好会在那期间的西区上演。
不是主要角色,但能在当地剧组深入学习,也是难得的经验。之前吴羽问过顾以诚,当时他和文清让在回程的路上,说可以约个时间当面聊。
才过去一个多月,情况已经翻天覆地。假如文清让一直不复明,顾以诚会果断放弃去伦敦,西区什么的就更与他无关。
他有些心烦意乱,“我再考虑一下去不去吧,晚点答复你。”
吴羽说好,挂断了电话。
顾以诚回过头,发现文清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方才光顾着打电话,竟然没有听见脚步声。
对方略显犹疑地停在那里,似乎正要转身回去,顾以诚赶紧上前拉住他,“哥,你醒了?”
“你刚才在打电话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文清让解释,“我起来不知道你在哪里,听见声音,就过来了,不是有意听你电话。”
顾以诚心口一酸。就算只有片刻,自己也应该守在对方身边,不至于让他清醒后茫然无措。对于现在的恋人来说,自己是他黑暗中的唯一依靠。
“没关系,是我经纪人打来的,没什么大事。”
“我好像听到你说,要去什么地方?”文清让摩挲着他的手,柔声问。
顾以诚一时默然。对方骤然失明离开舞台,自己却要去见西区制作人聊新剧,难免会往文清让伤口上撒盐。
隐瞒事实则显得更古怪,于是轻描淡写简单带过,末了说:“我没什么兴趣,等会我就给吴姐回电话推掉。”
文清让看不见顾以诚神色,但察觉到这并非实话,只是对方在照顾自己的情绪。
“去聊聊也好,就算这次不合作,以后也有机会。”
“我……”
文清让打断他,面上笑意如常,“几个小时而已,我没事的,你放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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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华城下起了雨,临近出门时间,文清让提醒男朋友带上伞。顾以诚在在门口依依不舍抱了他半天,声音贴着耳畔,“我很快就回来,有问题马上给我打电话,好吗。”
“我在家能有什么问题,”文清让拍拍对方,“早点去吧,别让人家等你。”
顾以诚走之前给他找好了几个播客节目,设置成按顺序自动播放。文清让靠在沙发里,伴着窗外淅沥雨声,听了一会,思绪渐渐飘向别处。
如今自己的眼睛毫无康复迹象,该提前做一些打算。假以时日,他或许可以做到独立生活,那个时候还要让顾以诚陪在身边吗?对方这段时间把他照顾得很好,耐心且无微不至,只是文清让不免会想,长此以往,恋人终究会厌倦这样的自己。
与其走到那一步,他宁愿让印象停留在还称得上美好的时刻。
那天下午文清让偶然听到顾以诚讲电话,感受到对方其实很向往去西区演戏——作为音乐剧演员,这是人之常情。若是有机会,他自己也愿意尝试,现下却是奢望。
按照原本的计划,再过四个月,顾以诚就该启程前往伦敦了……光明灿烂的路在前方铺开,自己成了唯一牵绊他脚步的阻碍。
脑中想法缠作一团,渐渐理不清。文清让在沙发里坐了很久,无法感知时间流逝的快慢,隐约记得这是今晚听的第三个节目,估摸着差不多过去两小时。
他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起身摸索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放下杯子时听见客厅里的一声响,应该是玛格丽特把什么东西扫落在地。
文清让忽然想到茶几上的花瓶。尽管他看不见,顾以诚还是会定期更换瓶中的鲜花,握着他的手指慢慢触摸叶片和花瓣,告诉他今天花束的种类和颜色,他的心也因为这温存时刻变得柔软。
他拥有过这份爱意,想到或许会失去,愈发不舍。
离开厨房,文清让准备试着把花瓶往茶几中间挪一挪,以免被贪玩的小猫打翻。走到茶几边上时,他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绊到,跌坐在地。
花瓶被他失手碰落,哗啦水声和玻璃碎裂声刺激着格外敏锐的听觉,玛格丽特似乎第一时间蹿了出去。
文清让稍微平复一下剧烈心跳,正打算用手撑着地面起身,意识到花瓶的碎片在附近。他无法判断具体位置,只能先往边上慢慢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