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济民离京期间,按照规矩,由排位最靠前的副职王良利主持工作。
由于尚济民经常出差离京,所以也经常出现由王良利主持工作的情况。刚开始一两次,王良利假门假势地做做样子,召集司处级会议,布置检查工作,过一过当“一把手”的瘾。后来才知道这个瘾象吸食毒品后的幻觉,美不了多会儿就过去了。又象去蹭吃别人家的剩饭,寡然无味,并不觉得特别好玩儿。再后来也就平淡了,说是主持,实际是挂个名儿,应付几天了事。只要不出什么事,机关基本就是放羊状态,一切等到尚济民回来,才又恢复常态。
这次尚济民走,说是参加画展开幕式,顺便考察台湾传承中华文化情况,以利于国学馆建设。尚济民讲得热闹,他在下面听得无趣,心里就想,这纯粹是以此为名,带一帮人到台湾转一圈儿,散散心,养养神儿。更让他心中忿忿然的,是竟然还带了陶砚瓦,这不是明摆着肯定、犒劳他嘛!
他越想越有气,就更加不想机关的事情,包括国学馆建设的事情。
这天他一上班,连新闻也懒得看了,就在案子上铺开报纸,开始无趣无味的挥毫泼墨事业。先写“王良利”三字,又写“尚济民”三字,“陶砚瓦”三字。写完一个名字,自己端祥一番,自觉是越写越潦草,越写越散漫,越写越不成体统。特别最后这个名字,他颇觉难看,心里就骂道:这是个什么鬼名字!“陶砚”已经够了,还要再加上个“瓦”,而且这个“瓦”字真是太难写了,正了不是歪了不是,怎么写怎么不对劲儿。念出来还象是“讨厌我”的谐音,“讨厌我”,讨厌死你们!
本来就是胡涂乱抹,这会儿心里别扭,写出来的字更加别扭,别说让人看了,就是自己看着,也是丑陋不堪,要神韵没神韵,要气势没气势,要规矩没规矩,要章法没章法。
就想把笔摔了,把墨倒了。可要真摔了倒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又有什么伟大意义呢?
于是就只好写啊写,正面写了反面写,弄得两面脏墨,黑乎乎一团,湿漉漉一堆,捡起来放在案子一头,一张摞一张,半天功夫,摞起半尺高,可谓成绩斐然。照此下去,很快便可“著作等身”了。待到废品收购时,更可为报纸增斤添两,做出巨大贡献。
正涂抹无聊时,李燕敲门进来,送上一个密件,是中纪委发来的,信封上写着:尚济民同志亲收。
王良利一看,淡淡地说,济民同志亲收,应该交给孙健,由他请示济民同志怎么办。怎么送我这儿了?
李燕说:孙健不在,我只好签收了。上面标着急件,又怕耽误事,就送到您这儿了,请您指示怎么办。要不我先拿回去,等孙健回来再说?
王良利一听,说:算了,既然送来了,就先放我这儿吧,等明天我交给孙健。
李燕说:好。
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她偷偷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机关大门传达室的正处级坐了一整天,马上要下班了,就一个劲儿地看手机上面的时间,一秒一秒地往前走。正无聊时,门外进来一个打扮入时、面容姣好的少妇。
而且进门就说:大爷,我来找陶砚瓦主任,请问他在吗?
正处级马上一本正经地说:你预先约过他吗?
少妇说:对不起,我没有。
正处级说:你没约他,就冒然来了,他要不在,你不是白跑了吗?
少妇脸上掠过一丝凄然,说:我怕他太忙,不愿意打扰他。
正处级更逮住理了:你不愿意打扰他,怎么还来找他?
少妇自觉输理,就尴尬地不知怎么回答好,脸一下子红透了。嗫嚅地说:我想他这时候应该下班了,正好能见他一面。
正处级依然不依不饶,说:那你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呀!
少妇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想了半天,只好鼓足勇气说:我打过了,他可能手机没电了。
正处级本来想再说:你怎么不打办公室?转念一想陶砚瓦去台湾了,她打电话打不通也合乎常理,让她打办公室也是废话,于是就不再卖关子了,干脆说:陶主任还真的不在,他出国了。
去台湾当然不是出国,但这位正处级就稀里糊涂随口一说而已,好在也没人追究他的政治责任。但这时他突然想起这个少妇好象以前来过。
少妇听了,一脸感伤和失望。说:那谢谢大爷,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正处级故作推算状,说:走了几天了,下个星期三四应该就回来了。
少妇无奈地说:那好吧,谢谢大爷。
转身就要走的当口,正处级想起陶砚瓦曾经对他的好处,再加上少妇楚楚可怜的样子,使他生出怜香惜玉之心,就说:从哪儿来啊?喝点水再走吧!
少妇马上一笑,说:大爷,我是陶主任老家的,来找过他。我还真的渴了。
正处级就指着旁边的热水器说:早看你眼熟。壶那儿有纸杯子,自己接吧!
少妇嘴里说着谢谢,就自己去热水器那里接水喝。先接了一半儿开水,又去接冷水,兑温了,喝得快。
正处级看得仔细,又指着旁边木椅说:别急,坐那儿慢慢喝。
少妇终于被感动了,说:大爷,您真好!
正处级受到年轻人赞扬,心里飘飘然起来。又问:找陶主任有事吗?上次找他的事没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