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太子生不生气,沈溪要讲的内容,都只能适可而止。
可以暗示,可以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来糊弄,但不能涉及到实质性的内容,可惜圣人没有讲关于男女如何生孩子,不然这算是一篇相当歹毒的科举考题,因为无法为圣人立言。
“太子,请问何谓打马虎眼?”沈溪突然问道。
朱厚照道:“打马虎眼……就是你说话糊弄我,我跟你说,这是母后让你告诉我的,你现在如果不说,我这就叫人去告诉母后,让母后治你的罪!”
东宫规矩,太子在课堂上说话不能说俚语,至于平常的对话倒可以,但一些俚语名词是不能说出口,若出口,东宫讲官必须要加以纠正。
沈溪道:“若是为学问而治罪,那谁敢为太子继续讲经论道?”
“嗯?”
朱厚照突然想起来,连他那位当皇帝的老爹,都说要善待先生,不能在先生面前甩脸色,见到先生要客客气气,更不能因为一点小事跟先生发脾气。
至于打骂先生,就更不允许了。
想来想去,就算是皇后说的让他来问沈溪,沈溪若是不说,他也拿沈溪没辙。
“你……你到底说不说!”
朱厚照心里那叫一个委屈,枉自我那么信任你,把你当成先生,也当作好朋友,你居然当面戏弄我,太可气了!
沈溪问道:“太子可有学《木兰辞》?”
“什么辞?”朱厚照瞪着沈溪。
乐府诗,属于朱厚照平日里所学经史子集中的“集”部,但那些老学究,可不像沈溪拥有这么开明的教育思想,他们教学问,绝对是按照“重要程度”来教授,像《乐府诗集》,即便要教授恐怕也要等太子十三四岁以后。
但是《木兰辞》讲述的是一个不为程朱理学所容纳的女人,不但抛头露面,甚至出征打仗,把男人的风头都盖过去了,这跟如今大明朝所推崇的礼法相违背。沈溪甚至揣测,熊孩子要接触《木兰辞》,恐怕要靠自学不可。
“木兰辞说的是南北朝时,有一位奇女子,代父出征,建功立业的故事,最后成为女将军凯旋而还。旁人,竟不知她为女子。”
沈溪讲授《乐府诗集》,属于超出教学大纲,但仔细一想,却又不是。沈溪教的是《廿一史》,南北朝也属于历史范畴,至于这花木兰是否为历史人物,那就值得商榷了。
对于朱厚照的好恶,沈溪把握得很清楚。
这熊孩子以前最喜欢的便是出征打仗,凡是《廿一史》中有关战争的记录,朱厚照必然认真听讲,而且善于发问,神情中多有向往。
如今熊孩子又对男女之事产生好奇,而现在这个《木兰辞》的故事,恰好满足他同时对两种事物的好奇和向往。果然,当沈溪说到什么女子代父从军,朱厚照马上提起了兴致:“你快说说。”
沈溪先把诗从头到尾背诵了一遍,朱厚照听得一知半解,沈溪又把诗词的内容用白话的方式进行转译,朱厚照听了一脸迷糊:“女人,应该跟男人有很大区别吧,为什么那些人都没发觉呢?”
沈溪道:“诗词的结尾不是说了吗?‘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太子可有明白?”
朱厚照眼睛又眨巴起来,什么脚扑朔,什么眼迷离,从小到大,他可是连只兔子都没见过,哪里知道其中的区别?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回去研究兔子,是吧?那个谁,给我找两只兔子来,一只雌的,一只雄的,我要好好研究透彻!”
朱厚照玩心不小,一旦发觉好玩的东西,就会把另外一件事情给忘掉。
沈溪讲述的这个《木兰辞》的故事,非常吸引他,至于雄兔和雌兔有什么区别,他可以回去研究好几天。
“太子现在可愿意继续上课?”沈溪问道。
“这个……那你就继续上吧!不过,等上完课我就回去看看雄兔和雌兔究竟是怎么回事,回头再问你。哼哼,要是我发现它们没什么区别,我还会回来找先生讨教。”朱厚照仍旧有些气息不顺。
一个问题,愣是许久都没找到答案,所有人都敷衍他,也就沈溪适当告诉了他一点内容,别人对这件事都是只字不提,所以他也不为己甚,准备一点一点发掘真相。
……
……
上完课,沈溪回到詹事府,詹事府的人大多都在谈论这件事。
朱厚照提出关于男女区别以及生孩子的问题,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别人都对朱厚照三缄其口,唯独沈溪拿出一套阴阳调和理论,愣是把太子给打发了。
很多人引此为笑谈。
靳贵并非轮值,他刚把太子的起居记录整理好送来,与沈溪一起走出詹事府时,有些感慨地说道:
“未料太子竟不依不挠,此事你还是勿要多提。之前几日太子的起居录,都已上呈陛下,估摸陛下要不了多久也会知晓此事,若陛下追究……沈兄弟还是想想如何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