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道:“这件事暂且不提,看看钱宁是否把沈先生追回来,无论如何,朕都要跟沈先生一起进兵……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张苑道:“陛下,老奴还有要事启奏。”
“说!”朱厚照气冲冲道。
张苑有些犹豫,说话吞吞吐吐:“陛下,大军自京城出发后,地方奏疏一概呈递通政司,再转呈陛下跟前,现在奏疏尚能及时送到居庸关,但……要是再送到宣府,怕是太过折腾……”
朱厚照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留在居庸关帮朕打理朝事?”
“老奴并无此意。”
张苑见朱厚照又有发火的倾向,语气越发慎重,“老奴之前听闻,一些地方上的奏疏被京城各衙门自行扣下,通政司那边并没有收到,老奴不知什么人在背后作梗……”
朱厚照道:“这种事也要请示朕?你自己去调查清楚,再来跟朕启奏不行吗?”
张苑显得很为难,“老奴并非不能处置,不过听闻事关阁臣以及吏部何尚书,年前至京城参加吏部考核的地方官员,如今都在主动向何尚书靠拢,再加上内阁两位大学士……还有新晋进士……听说有人想在京城组织小朝廷,绕过陛下旨意办事!”
朱厚照怒道:“岂有此理!这件事你去彻查清楚,如果真有人想自行组建小朝廷,朕绝对不轻饶!”
张苑再道:“陛下,老奴还有一事。”
“能一次性说完吗?如果再这么啰嗦,朕把你推到一线去跟鞑子拼命!”朱厚照怒道。
张苑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老奴得知,军中似乎有人跟草原部族私通,这件事尚未调查清楚,不过好像……跟陛下身边亲信有关。”
朱厚照本来很愤怒,听到这话后,神色变得谨慎起来,道:“张公公,有些话你最好别胡说,如果查无实证,你知道该当何罪吧?”
张苑低下头:“老奴一定会查清楚,而且掌握确凿的证据后才敢在陛下面前呈奏,现在只是得到只字片语,请陛下给老奴权限,让老奴可以彻查此案。”
朱厚照想了下,点头:“朕御驾亲征军中都有人敢跟贼人私通,胆子可真不小,难道想诛灭九族吗?这件事……事关重大,朕不想让人知道朕怀疑身边人,就由你去查,小拧子,这件事你不得透露任何风声,知道吗?”
这边朱厚照不清楚张苑的用意,小拧子却心知肚明,张苑分明是找机会打压异己,张苑很可能会把这把火烧到钱宁或者是他头上,但在朱厚照冷厉的目光下只能俯首领命:“奴婢知晓了。”
朱厚照再次提醒:“张公公,无论你查到谁,都不许轻举妄动,一定要把罪证拿给朕看,由朕来定夺。如果你真查出有人这么狼心狗肺,朕重重有赏……要是没别的事情,你们退下吧,朕需要静静!”
“是,陛下!”
张苑和小拧子领命后,从朱厚照的房间退了出来。
……
……
张苑很得意。
他之所以突然去找朱厚照说事,是得到臧贤的提醒。
之前张苑把臧贤留在京城,但出来后很快发现势单力薄,便派人去把臧贤叫来,臧贤一到就为张苑出谋划策,肯定张苑跟丽妃交好乃上上之选后,还给张苑出了个主意,让张苑找机会跟朱厚照奏事,获得超越律法的“监察权”。
这权力看起来不大,只是调查军中将士跟鞑靼人私通,但因为有了朱厚照授命,张苑就可以上查皇亲国戚,下查文武大臣。
这是个跳出朝廷框架外的权力,让张苑可以掌握主动权,牢牢把控中军的话语权。
看谁不顺眼,就把谁往叛逆的身份上扯,反正大明官场栽赃诬陷的例子比比皆是,因为大明有着独立于朝廷监察制度的特务系统存在,使得大明官场充满黑暗和潜规则。
出了朱厚照住所,张苑本想离开,但很快便把目光留在跟他一起出来的小拧子身上,笑着调侃:“小拧子,你倒是挺机灵的,咱家刚说一句,你立马就帮咱家攻击钱宁……钱宁那小子太过嚣张,你也觉得他该死,是吧?”
小拧子神色拘谨:“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张公公不用如此抬举小人。”
张苑笑呵呵道:“咱们都是一路人,东宫出身,再加上咱们是太监,心连着心,怎么都比钱宁那狗东西亲近……小拧子,我看你不妨就此跟着咱家,管保你在司礼监步步高升,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在朝堂呼风唤雨,你看如何?”
小拧子抬头看了张苑一眼,低下头时目光中满是鄙夷,但语气中却没有表现出来,小心翼翼说:“小人没那福气,能在陛下跟前侍候,为陛下端茶递水跑跑腿,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别的事情小人不敢想。张公公若要提拔亲信,还是从那些能力卓著的老太监中选吧,小人不想离开陛下。”
“你小子倒是挺忠心的嘛,别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才好。”
张苑恶狠狠地盯着小拧子,“别的不说,先把钱宁那王八羔子拉下马来,你可得出大力才行,你也知道钱宁现在有多嚣张,如果你不肯帮忙的话,咱家就当你跟他是一伙的,把你们一起解决了!”
小拧子故意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俯身道:“张公公说怎样,便怎样,小的听从您的号令便是。”
……
……
钱宁去追沈溪。
一天一晚下来没有任何结果,于是派人四处打听,才知道沈溪跟他走的不是一条道,至于具体是哪条道他茫然不知,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回居庸关去跟朱厚照回禀,而此时朱厚照人还滞留关内,对于领军前往宣府的事情好像已抛在脑后。
朱厚照对前来质询的胡琏等人的说法,是要等沈溪回来后一起走。
钱宁返回居庸关已经是三月二十六晚上,他跪在朱厚照面前,把情况大致一说,朱厚照暴跳如雷。
“……你去了足足两天,居然连人影子都没看到?难道你每到一处驿站不先问问,就这么蒙头蒙脑去追?”
朱厚照显得很不可思议,觉得再蠢的人也不会蠢到钱宁这种地步。
钱宁苦着脸道:“陛下,臣打听过了,可惜一无所获。沈大人领兵不按常理出牌,多在荒野驻扎,所以沿途驿站一问三不知,微臣硬着头皮往前赶,结果足足走了三百多里还是杳无踪迹……臣觉得沈大人居心叵测,不然的话他为何不走官道而专挑那些没人的小路行进?”
朱厚照“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自己没本事,却喜欢给别人头上扣屎盆子?沈先生领兵去大同,数来数去就那么几条道,你自个儿找不到还说旁人有阴谋……朕眼瞎了看错你这狗东西,昏聩无能之至!”
钱宁耷拉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说。
过了好一会儿,朱厚照气稍微消了些,又才问道:“你真认真找过了?不是逛遍朕吧?”
钱宁道:“回来后臣找隆庆卫指挥使问过,他向臣介绍了几条不见于地图的小路,沈尚书应该是走北边那条道,沿途要过几条大河,让人实在想不明白……沈大人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以战代练,一定是这样,沈尚书跟朕讲兵法时说过,练兵最好的时机就是行军打仗路上,如果单纯在校场上练不会有多少成效……”
朱厚照先侃侃而谈几句,随即破口大骂,“你什么东西,有资格让朕告知你这些?不过是个谄媚小人,不断在朕面前攻击这个攻击那个,朕看你才不是忠臣。来人,拖出去打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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