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啰甲喇的一双眼睛红的如同炭火一般,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了。
身处十万明国人的包围中,每过一个时辰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逍遥滩上,战无不胜的多拉尔·杜富甲喇章京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之后,卓啰甲喇就像是当头挨了一棒。
当鲍承先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几乎有一种魂魄离体的感觉。
卓啰虽然口头上不承认,心里面对多拉尔这个名满大清的巴图鲁却是佩服的。
这样的一位巴图鲁奇怪的死在了逍遥滩,让卓啰甲喇寝食难安。
来的时候,他率领了近五百人,几乎是一个半牛录的猛士,以为依靠这些猛士,以及硕睿亲王留下的赫赫威名,就能让这里的蒙古人,明人们乖乖的臣服在马蹄之下。
现在,蒙古人,明朝人,似乎确实臣服在了马蹄之下,自己大军所到之处,蒙古人会献上最美丽的姑娘,明朝人也会献上最美味的食物跟美酒。
可是,他麾下的猛士却在日渐减少。
在归化城,他麾下的猛士们似乎变得无比的脆弱,撒尿会被狼叼走,走路会被野草绊倒,脑袋恰好磕在石头尖上,骑马会被旱獭洞绊倒,继而折断脖子。
甚至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也会因为不小心吃了毒蘑菇而变得浑浑噩噩,最终自己弄死自己。
卓啰能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报复跟那些意外事件有关联的敌人,杀人的事情干了不少,灭族的事情也做了,他麾下的猛士出的意外也就越多了。
现在,他只有一百二十八个可以骑马作战的部属了。
自从听说岳托贝勒的大军就要来归化城,卓啰就再也没有让自己的部下独自出过营帐。
他将自己对鲍承先,巴特尔等人的愤恨藏在心底,就等着岳托贝勒到来之后再好好地算一遍总账。
被明国人包围了,这就是卓啰现在对自己处境的全面认知。
在这里,他得不到鲍承先提供给他的任何消息,他在这里就如同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今天的月亮特别的低,特别的大,卓啰的眼皮跳动的厉害,他总觉得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
茶杯里的水微微泛起波纹,一圈一圈的扩散出去,卓啰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从毡子上站起来,唿哨一声,其余猛士也纷纷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卓啰低声用满语说了“作战”两个字,就跳上了战马。
都是久经征战的猛士,也不用卓啰再多说,一支看似松散的骑兵阵型就已经完成了。
片刻功夫一支骑兵就从黑夜里钻了出来,已经催马慢跑起来的卓啰看隐约清楚了骑兵的旗帜,骑兵跑的更近了之后,卓啰甚至看清楚了为首的骑兵将领。
他松了一口气,放缓了马蹄,正准备向对面过来的骑兵首领巴特尔说话,他的瞳孔却迅速的缩小,大声对身后同样放松警惕的部下吼叫道:“敌袭!”
不等他的战马奔跑起来,对面的骑兵大队就如同浪涛一般将他们这支小小的骑兵拍击在地面上……
等大队骑兵远去之后,地上布满破烂的人的尸体以及战马的尸体。
卓啰的胸骨塌陷,脑袋奇怪的转在背后,一双不再血红的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仅仅一个冲锋,几乎停在原地没有跑起来的卓啰以及麾下所有的骑兵,全部战死。
钱少少从黑暗中走出来,瞅着满地的尸体对范三道:“这就是骑兵的威力啊,我们汉人这方面还不成。”
范三偷偷地从卓啰的甲胄上扯下一块金子拿给了钱少少。
钱少少很自然的摇摇头,范三也就理所当然的揣进怀里。
他不贪婪,每次只要一点好处。
钱少少的护卫们斩下了所有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头颅,又叫来一些农夫将尸体堆积起来,泼上油一把火烧掉。
火光映照着归化城火红色的城墙煞是好看。
钱少少不等火焰熄灭就走进了大门洞开的归化城。
才进城就看见薛国才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鲍承先的?”
钱少少低声问道。
薛国才道:“他想戴罪立功,我不同意。”
钱少少道:“我宁愿放过一些有意思的建奴,也不会原谅他们。”
薛国才道:“国柱他们也是这个意思。”
钱少少怪笑一声,张开双臂吼叫道:“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时候到了吗?
我们兄弟隐忍三年,从黑暗走向光明的时间到了吗?”
薛国才嘿嘿笑道:“日出之时,升我蓝田旗!”
“我们的界碑刻好了吗?”
薛国才指着建奴尸体依旧燃烧的地方道:“祭品已经送上,火熄灭,界碑起!”
钱少少盘腿坐在归化城的城墙顶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遥远的东方,就等着太阳露头的那一刻。
在他身下,薛国才等人攀在城门洞子上,用力的扣掉归化城三个字子,隐约露出了一张新的红底黑字新的匾额。
在月光下,漆黑的蓝田城三个字似乎吸收了所有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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