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就是咱蓝田县的天,都成老天了,还要那么些钱干什么,他家的钱都借给流民们安家落户了,听说云氏老奶奶手里还存着一屋子的欠条,看样子再过两年,老奶奶又要把借条烧掉腾屋子给孙孙们居住。”
“咦?烧借据?”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县尊八岁的时候就干过一次了,借了云氏的钱,能还上的都会还,一些倒了霉的实在是还不上,那也就还不上了。”
“这就完了?”
“不然呢?县尊总不能拉他们去坐牢吧?到了牢房里,吃的还不是蓝田县的粮食!
不过呢,也没有人抱着打秋风的想法去云氏借钱,倒是一些想发财想疯了的才会去云氏借钱,借了云氏的钱还不上,还被云氏给免掉了,这可是丢祖宗脸的大事。
以后别说从别人手里借钱了,就算是给人家当奴仆人家也不要,在蓝田县也就没脸活人了。”
史可法叹息一声道:“果真视钱财如粪土的枭雄啊。”
马车来到蓝田县中心街区,就停下来了,史可法饶有兴趣的瞅着几个身穿皂衣,头戴小帽,手里拎着一根一尺半长的短木棒的汉子暴躁的指指马车。
马车夫就连忙点头哈腰的赶着马车向左边的场子赶去。
“再不给挽马戴上粪兜子,爷爷让你把马粪都吃下去!”
听着皂吏们粗野的叫骂声,马车夫小声嘀咕道:“这些黑狗子们怎么就不去喝马尿!”
史可法皱着眉头道:’怎么不走了?“
马车夫连忙换了一张笑脸道:“马车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就是步行区,不准马车进去。”
“这是为何?”
“人太多咧,官府说马车堵路呢,依我看,就是给那些啥都没有的流民找活计干呢,外面的东西要进去,要独轮车推,人背呢,里面的货物要出来,也得是独轮车,人背呢,狗日的,有钱都不给我们赚。”
史可法不明白这些市井上的内情,似懂非懂的带着老仆下了马车,结了车钱,就沿着车夫指引的大路慢慢走进了蓝田县的闹市区。
九月里的蓝田县依旧燥热,今天地上的水多,所以湿气很大,尤其是闹市区里的行人摩肩接踵的,潮气蒸腾,宛若蒸笼。
走不了片刻,史可法与老仆二人浑身被汗水湿透了。
老仆连声道:“老爷,我们赶紧落店吧,换一身衣裳再去寻找卢老爷,您这样去不好看。”
史可法摇摇头道:“再走走,找卢兄的事不急,这蓝田县还真是有意思,我们再看看。”
说罢奋力从人群里挤出来,与老仆两人又向不远处的楼阁走去。
“史可法之所以要来找卢象升,完全是因为他已经调任南京,成了应天府尹,位高权重,想请卢象升去帮他。”
听了钱少少的禀报之后,云昭咦了一声道:“他倒是目光如炬啊。”
钱少少道:“这种人已经很难得了,知道自己才能不足,还知道找高人帮忙,看来这家伙能成顺天府知府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既然敢带着一个老仆来我蓝田县,在这里我们不好动手,出了蓝田县,我以为可以下手了,保证干的干干净净不留手尾。”
“怎么又起杀心了?”
“不杀不成啊,对大明有用的人我很想全部干掉。”
“你连曹化淳都没有干掉呢,先干好上一件事情再说!”
“曹化淳现在居住在皇宫里,你让我们怎么杀?进城的密谍们针对曹化淳制造了几桩事端,想把这个已经致仕的老宦官引出来杀掉,结果,人家就是藏在皇宫里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干掉这个不难!”
云昭将毛笔放在笔架上,轻轻合上文书递给了杨雄,对钱少少道:“这个人留着吧,本来好人就不太多了,能多留一个就多留一个。”
“当年项羽在鸿门没有杀刘邦造就了千古恨事。”
“我乐意!”
云昭瞟了钱少少一眼,继续埋头公文之中。
卢象升站在人群里笑吟吟的瞅着汗流浃背的史可法,眼瞅着他们主仆如同两个乡巴佬一眼看什么都惊奇,没有上前,只是不疾不徐的跟着他们。
他的朋友不多,史可法绝对算得上一个知心朋友,他也知晓在他入狱的时候史可法是如何为他上下奔走的,如今,在蓝田县再看到史可法,竟然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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