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主座尚还空着,洛婉清寻了一圈,便见郑璧月正在台下同下人吩咐什么。
她正看着她,洛婉清一回头,两人目光便是一撞,洛婉清有些意外,郑璧月动作微顿,随后便挪开目光,同身边侍从又说了两句,之后便转身离开,走向高坐。
洛婉清看着那侍从疾步走远,皱起眉头。
郑璧月提步走上主座,代表主家起来主持,先寒暄一番后,便同众人说了规则。
“今日以琴会友,艺高者敬之。且先同大家流觞曲水玩乐一番,酒到何处,何人演奏。奏琴之后,若得掌声,那或去或留,皆由己便,若不得掌声,就只能离开了,如何?”
琴音盛会的规矩大家都清楚,来之前洛婉清也大概了解,不用郑壁月多说。
宴席开始后,侍从会将酒杯放入水渠之中,由一人蒙眼击鼓,鼓声停止,酒杯在何处,就由何人献艺。
献艺之后,演奏过的人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若是离开,外面还有许多想进来却没机会参加的人,便会由外面宾客替补上来。
“谢七公子,”郑壁月说着,转头看向轻纱遮着的青年,笑着道,“你琴艺非凡,若与我等相比,太过欺人。今日便由你击鼓如何?”
“可。”
轻纱后传来那人矜雅之声,随后便见青崖起身,将轻纱卷起,露出坐在蒲团上的身影。
洛婉清抬头看去,就看见侍从将鼓送上高台,由朱雀把鼓送到谢恒面前,谢恒盘腿而坐,白衣振鹤,潇洒风流。
他身旁还放着她扔给他的荷花,荷花映人,格外显眼,洛婉清愣愣那荷花,一时有些惊讶。
似乎是察觉她的目光,谢恒隔着人群抬眼看她,见她错愕神色,隐约弯了弯嘴角。
洛婉清一愣,随后就听有人大大咧咧道:“七郎你方才是不是笑了?”
说话的是谢家出了名放荡的公子谢毓书,他向来不涉及朝政,也就这种人,如今才会这么称呼谢恒。
谢恒抬眼瞧他一眼,淡道:“你看错了。”
说着,他取了蒙眼的黑布,拿了鼓槌。
旁边李归玉若有所思看了两人一眼,轻抚着放在身侧的琵琶,没有多说。
谢恒蒙眼,宴席正式开始,洛婉清看着郑壁月将水杯送入水渠,片刻后,鼓声随之响起。
明明只是伴奏击鼓,但那鼓声却一上来就似开天辟地,极为狂放,震得人心发颤,心弦都随之拉紧。
鼓声密密麻麻锤在人心上,看着杯子沿着水渠绕了一周不停,最后突然止声。
所有人抬眼看去,就见酒杯绕了一圈,竟是见是停在了最开始谢毓书面前。
看见这个位置,洛婉清有些想笑,谢毓书瞪大眼,立刻抬头:“谢七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恒歪了歪头,仿若未知,只问:“是哪位?”
谢毓书无奈,在众人眼中起身,一甩袖子上了高台,让人奉琴上来。
刚开始就要离席,自然是不高兴的,他嘟嘟囔囔,众人也是哄笑。
谢毓书叫住众人,安安稳稳演奏了一曲,随后满是遗憾离开。
如此轮了几轮,洛婉清听着忽起忽落的鼓声,敲打着桌面,不断思索着星灵的动向。
这么久了,星灵也该找到人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最好找个机会离开,现下场面已经热闹起来,只要她上台,随便弹弹被人轰下去,便可以出去。
只是出去之后,她又怎么悄无声息去后院呢?
她漫无边际想着,不自觉抬眼看向高处。
谢恒正在蒙眼击鼓。
他蒙上眼睛,似乎就少了几分难以亲近的高冷,衣袖随着他击鼓动作滑下,或多或少露出他的手臂。
他肤色白净,但并不羸弱,手臂刚劲有力,击鼓之时,姿态疏朗大气,狂放不羁。
洛婉清没见过这样的谢恒,不由得一时出神。
片刻后,她耳尖突然传来一声有些克制着的警告之声:“你若再多看一眼,我不保证那个叫星灵的司使活着。”
闻言,洛婉清错愕回眸,在众人击掌玩笑之声中,靠近李归玉,压着声道:“你做了什么?”
“今日就坐在这里吧。”
李归玉似乎想明白什么,冷淡道:“你我听完这一场琴音盛会,我不追究你。”
“追究?”
洛婉清闻言不由得笑起来,冷声开口:“殿下之于我有何好追究?”
李归玉闻言,转过头来,他死死压着手中琵琶,只问:“五月十七那夜,琴阁奏琵琶的是不是你?”
洛婉清指尖一颤,她盯着李归玉,没有出声。
李归玉心跳快起来,一时不知该不该问下去,该不该让她答。
他有些后悔,后悔逼她来,后悔问她这些。
问出来做什么呢?
如果是,又能证明什么?
奏琵琶的是她,难道就一定是洛婉清吗?万一是她学的呢?
况且,就算真的是洛婉清,又如何?
不过是再杀一次。
可他忍不住想问。
忍不住想让她将目光挪开,忍不住想知道那夜是不是她。
她为何奏琴,为谁奏琴,拉着她跑开的人是谁,今日她看着谢恒的眼神……
到底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