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风雨阁被我杀了。”
洛婉清开口,张逸然便是一愣,洛婉清思索着道:“到底是不是他还不能定论,但我们有必要去流风岛一趟,此行危险,星灵留下保护张、崔二位大人,我去流风岛探消息。”
“不可。”
星灵闻言,立刻皱起眉头,看着洛婉清眼里带了些担心:“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这话让洛婉清心头微暖,她想起一个人,转头看向谢恒:“公子……”
“我随你过去。”
没等洛婉清问出崔恒的去向,谢恒便直接开口。
洛婉清一愣,心中有些失望,但她还是恭敬道:“是。”
谢恒扫了她略显失望的目光一眼,转头看向身后挂着的地图,开口询问:“问云山在哪里?”
洛婉清目光在地图上搜寻一圈,便看见了问云山的位置。
问云山距离扬州有一段距离,那里似乎是无人区域,很多地方都是空白,而问云山一片空白后,就是雪灵山的位置。
看见两山位置如此之近,洛婉清心上一颤,随后就看谢恒起身,看着地图道:“那回去准备,八月十三,我与柳惜娘启程去问云山。”
谢恒开口,大家只能应是。
此刻天色不早,崔衡便伸着懒腰起身,主动招呼道:“大家也忙了一天,没吃饭吧?我们去吃饭。”
“好。”张逸然点头。
崔衡笑起来,招呼着星灵和洛婉清道:“星灵司使,柳司使,一道吧?”
洛婉清点头,随后转头看向背对着他们的谢恒,小心翼翼道:“公子,您一道……”
“不必。”
谢恒打断她的问话,洛婉清便定下心神,带着星灵一起行礼道:“那卑职等先行退下了。”
谢恒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一个人站在地图前,淡淡应了一声:“嗯。”
众人行礼往外,洛婉清离开前,回眸看了一眼谢恒的身影,他一个人立在黑暗,和在监察司后山一样,似乎没什么不同。
她转身和大家出去,崔衡有些兴奋,高兴道:“柳司使,你在扬州最熟悉,带我们去找些好的酒楼吃上一顿?”
洛婉清想了想,便带着几个人去了她最喜欢的酒楼。
崔衡脾气活跃,大家一面吃一面喝,打打闹闹到了夜里,洛婉清带了满身酒气回来。
她回来时,谢恒正坐在自己房间批阅文书,他敞着大门,洛婉清从房门前路过,见谢恒坐在屋里,仿佛是在等她一般,惊她瞬间醒了酒,她慌忙行礼:“公子。”
谢恒淡淡看她一眼,便低下头:“嗯。”
洛婉清低头行礼离开,回了自己房间,冲洗过后,便躺到床上想要睡下。
但不知是酒意上来,还是夜深人静终于有了思量的时间,她脑子里便开始浮现许多白日刻意压下去的东西。
她想起江少言。
监狱里的名字在夜里开始流淌,她闭着眼睛,却再也无法睡去。
她回忆今日在街上走过的每一步,每一个角落,她都能想起江少言的影子。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有些忍耐不住,深吸一口气,披了衣服起身,走出屋外。
她一出门,就看见谢恒一身单衫、长发散披站在长廊台阶前。
洛婉清不由得一愣,低头行礼:“公子。”
“睡不着?”
谢恒转头看向她看来,洛婉清这才意识到,以谢恒的耳力,方才她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或许惊扰了她。
她不由得道:“是我打扰了公子吗?”
“今夜月色甚好。”
谢恒抬头看向天空,洛婉清才发现,今夜晴空,月朗星稀。
她跟着抬头,看着天上明月,听着谢恒道:“因何难眠?”
换做平日,她不敢说,那毕竟是谢恒。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或许是酒意上来,她便大胆了些,忍不住道:“我和江少言,在江南呆了五年,想到往事,心绪不宁。”
“什么往事?”谢恒难得耐心。
洛婉清也没察觉异常,只听他问,便看着月亮,实话实说:“其实公子说得对,我刻下他名字时,不是因为无聊。”
洛婉清说着,便有些停不下来,慢慢道:“那时候我刚下狱,被单独关押,那个牢房里除了我没有任何人,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喊冤枉,但也没人理我,只有我自己的声音,一声一声在牢房里回荡。”
洛婉清一说,便回忆起许多细节:“那个牢房很冷,晚上会有人哭喊求饶的声音,又脏又臭,有一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从我脚上爬过去,我醒过来,发现是一只老鼠,它在咬我的鞋。”
谢恒听着,转眸看过去。
洛婉清笑起来:“我吓得尖叫,我以前最怕老鼠,我就叫江少言,叫出他名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害怕。于是我就一直叫他,等我嗓子哑了,我就开始刻他的名字,我一害怕,我就刻,我就想,他一定会来救我,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就这么……”
洛婉清哽咽着,艰难道:“一笔一划,把他刻在我的心里。等我再见到我娘的时候,我娘夸我,说我比她想的勇敢,其实不是。我只是把所有的害怕,绝望,全部都变成江少言这个名字,把他刻在我的骨子里,刻在我的人生里。我有时候就在想,为什么其实是郑平生干的事情,是郑璧月怂恿,其实李归玉可能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动机,或者是方案,为什么我最恨的人是李归玉……我一想为什么我就觉得害怕。我今天看见他名字的时候,我就想,我是不是这辈子……”
洛婉清突然说不下去,她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慌忙道:“抱歉,公子,我……我喝了些酒,我先去睡了。”
说着,洛婉清便匆匆转身想要离开,只是刚一提步,便听到谢恒的声音,追问道:“这辈子怎样?”
他语气平静冷淡,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洛婉清在他声音中慢慢冷静下来,她垂下眼眸,不敢搭话,谢恒却固执追问:“这辈子,如何?”
“我怕,”洛婉清艰难开口,“这辈子,都走不出那间刻满江少言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