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口,洛婉清便冷眼看了过来。
谢恒也一瞬想起什么,有了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我……”
“公子还是做正事吧。”
洛婉清转过头去,不想再听谢恒多说这些。
谢恒也不敢再提,转过身走到火堆旁边,背对着她动手。
洛婉清不忍看,转过头去,她只听山洞中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传来,她心里一下难受起来,只觉自己无用。
等谢恒把带毒的骨粉刮入火堆,他终于才回来,他脸色苍白,将染血的惜灵递给洛婉清,哑着声道:“若我们运气好,姬蕊芳天亮也未必找到我们。若运气不好,你见机行事。”
“知道了。”
洛婉清闷闷出声,谢恒沉默下来,他用余光扫过洛婉清身上青紫,这些印记在方才调息运转下已经淡了许多,但仍旧可以看见痕迹。
他想了许久后,才轻声道:“今夜之事……抱歉。”
“公子不必多说,”洛婉清转过头去,不想多谈,“一点小事。”
谢恒听出洛婉清是不想和他多谈,便点头不再多话,起身道:“那我先去入定。”
“公子。”
洛婉清听他起身,突然开口:“如果你是我,今日你能守住此门吗?”
谢恒闻言一顿,他回头看去。
洛婉清屈膝抱刀坐在山洞大门不远处,她头发散在周身,刀轻轻倚靠在她肩头,微微佝偻着脊梁,弧线漂亮得像一轮弯月盈刀,清亮动人。
火光放大她的影子,墙上巨大的倒影和她辉映,影子笼罩的人,神色平静冷淡,目光坚毅平静,与他过去见过无数的江湖高手没有太大区别。
用刀和用剑的不同,在于刀霸道狠厉,一往无前,宁折不屈,无半点妥协可言。
他也曾经遗憾过洛婉清选的是刀道,如今看着洛婉清,却才发现,其实她这个人,天生就是一名刀客。
他看着洛婉清,目光微动,实话实说道:“不能。”
洛婉清抬眸看他,她盯着面前青年,谢恒周身清瘦,气质冷淡,比起平日温和许多,但与崔恒却也不尽相同。
可她在这一刻,还是从他身上看到崔恒的影子。
她同崔恒无数次坦荡过招,同谢恒无数次勾心算计。
在这一刻,她看着火光中两人相容。
他是巍峨高山,是高台神祗。
他说“不能”。
洛婉清轻轻笑开,平静又肯定道:“我赌我能。”
她要做崔恒和谢恒都做不到的事。
从今夜起。
谢恒闻言,神色微动。
他看着她笃定的眼神,过了片刻后,他笑起来:“我拭目以待。”
洛婉清颔首,神色矜重:“必不辜负公子期望。”
说完之后,谢恒便转身进了内洞。
他寻了个地方坐下,入定打坐,洛婉清就抱着刀守在门口。
发生了这么多事,得了安静,她竟只觉疲惫,什么都不想想,靠在墙边,整个人陷在一种平和又沉静的状态里,浅浅睡去。
这是崔恒落水以来,她第一次这么平静。
之前她总觉得有什么蛰伏在心里,不管她面上再冷静,再从容,总有什么在心里压着,痛着,不自觉狂躁着。
今日明明受着伤,明明知道那么多,甚至于身上还有些疼。
她却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泡在了温水里。
整个人舒展开来,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靠着墙壁,不敢睡熟。
等到半夜,她便听见远处有什么声响,洛婉清瞬间惊醒,出洞探了片刻后,听着声音,确认是有人到了附近,她立刻折回山洞。
谢恒正在入定,她疾步走入内洞,抬手封住他的穴位。
谢恒瞬间睁眼,洛婉清立刻道:“公子,姬蕊芳找来了。她今日不会真的杀你,所以公子好好修复真元,不要轻举妄动,我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来,若有人进来,公子也不会有事。”
听明白洛婉清的意思,谢恒神色带冷。
洛婉清半蹲在他面前,解释着道:“公子骗过我太多次,我信不过公子。我猜公子是做好了如果我不跑,关键时刻就算舍命也要出来救人的准备,根本没有打算让我死守到最后,所以我先封住公子穴位。以公子能力,只要真元修复自会破解,不必担心。等回东都,今日犯上我自会去刑罚堂领罪。”
谢恒说不出话,但神色间已经明显有了怒意。
洛婉清看着他终于生气的神色,心中竟然有几分畅快。
她看着面前人,忍不住多嘴道:“公子一向喜欢替别人安排人生,这次我也为公子安排一次,还望公子体谅,卑职也为您好。”
这话说得谢恒一愣,洛婉清听着外面声音,站起身道:“我走了。”
说着,她便提刀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走了两步,感觉到今日身体的异样,想着方才谢恒生气的舒畅,她还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还有,公子一直同我说,您不像观澜那样好,其他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就唯独一件事——”
洛婉清转头看他,冷淡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压不住的嫌弃:“技术真的不行,太疼。”
听到这话,谢恒瞬间睁大了眼。
洛婉清转头压住笑意,大步往外。终于觉得有口一直憋着的气,彻底吐了出来。
她说得半真半假,但能气到谢恒,她倒也觉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