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赶到监察司大门前,就见谢恒的马车早已停在门口,她上前同朱雀行礼,随后便听谢恒道:“惜娘上来。”
洛婉清一场马车,便见谢恒坐在里面,他一身玄衣金冠,比朝服稍微闲适,但相对于平日,又更显郑重。
他淡淡扫了洛婉清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就穿这样?”
洛婉清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是否穿得妥当,但谢恒一想,又颇为郑重点了点头道:“没事,你穿什么都好看。”
洛婉清一时无言,无奈开口,压低声提醒:“公子慎言。”
谢恒瞟她一眼,没有多说,只转头批着文书道:“宫宴一般只邀请王公贵族,和陛下喜爱的臣子。司使权力虽大,但对于归贵族公卿而言始终登不上台面,四使也不过随从。宫宴你便贴身跟着我,坐我身后。”
洛婉清闻言应声,谢恒想想,抬眸看她:“有些委屈,还望担待。”
洛婉清一愣,随后笑起来,只道:“公子说笑,这是应当的。”
谢恒摇摇头,却没多说。
只又同洛婉清说了些宫宴的礼节,随后便一起到了宫门。
谢恒的马车可以直入皇城,因此一直行到内宫门前,马车才停下来。
洛婉清上前替谢恒开了车门,朱雀备上脚踏,洛婉清先一步下车,随后站在一旁,抬起手来,迎着谢恒下车。
谢恒的手轻轻搭在她被衣袖遮住的手腕上,借着她的力走下马车。
周边王公贵族莫不如此,可洛婉清却觉得一道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洛婉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李归玉正盯着她的方向,直到谢恒下了马车收手,李归玉才收起目光,领着紫棠青竹一起进了内宫。
谢恒也明显察觉,但也没有出声,只等朱雀收好脚凳,便领着两人一起进去。
内宫不允许携带兵器,在门口便将所有兵器收缴,等检查过后,三人便由宫女引领,一起走向内殿。
内殿此时尚未开宴,周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见到谢恒进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但也只是扫了一眼,却也不敢上前。
谢恒领着洛婉清朱雀,由宫女带到皇帝右手边最近的位置上,他坐下之后,洛婉清和朱雀便跟着跪坐在后方。
三人孤零零坐在高处,下方臣子聚在一起说话,李归玉的位置在大厅第一排,但终究和谢恒不是一个台阶。他似是和众人都很熟悉,迎来送往,不停与人攀谈。
洛婉清远远观察着,谢恒回头看她一眼,没有出声,没一会儿,殿内人越来越多,与谢恒熟悉的官员也逐一入场,开始上前给谢恒敬酒。
众人一面敬酒,一面都下意识看向洛婉清,大家都明白谢恒带洛婉清来是为了什么,有些机敏的官员,甚至还开始给洛婉清敬酒,虽然没有多说,但恭维之意已表。
洛婉清喝了一巡,脸上有些发红,谢恒瞟她一眼,便出声道:“惜娘,你年纪尚小,头一次入宫,去花园看看吧。”
洛婉清知道是谢恒给她解围,点了点头,便趁机逃了出来。
她出门时,刚好看见张逸然进去,看见洛婉清,张逸然也是一愣,洛婉清朝他挤眉弄眼,想要劝他晚些进去,现在里面人都在敬酒,他进去,怕是几轮就倒下了。
可张逸然却看不明白,只灿然笑了笑,便点头进去。
洛婉清见他去的义无反顾,便知拦不住该死的鬼,便耸了耸肩,自己走了出去。
只是没想到,一出大殿,官员没了上司压制,更是放肆,她身边没了谢恒,众人便开始打量她,或是好奇,或是警惕,或是嫌恶……
她自进东都以来,便满是风雨,朝臣对她早就熟知。
洛婉清有些守不住这样的打量,便往暗处行去,内殿外不远便是水榭,初春寒凉,水榭旁人少,她干脆走到亭中,坐着吹冷风,只是吹了一会儿,便听一个声音响起来:“今日是黄酒,颇为燥热,但若放任冷风侵袭,极易受寒。”
洛婉清听着,动作一顿,随后她假装没有听见,起身往外。
李归玉提着灯,站在亭子入口,平静道:“如今小姐连一句话都不愿同我说吗?”
洛婉清没有理会,李归玉轻声道:“我已与他们说好,若小姐愿意嫁给我,或是放弃追溯旧案,一切都可既往不咎。”
洛婉清听到这话,脚步停下,她冷眼回眸,不由得道:“你和谁说好?”
“郑平生,王神奉。”
李归玉报出名字,洛婉清不由得觉得奇怪:“我害死了郑璧月,她本是你未婚妻,你如今帮我,郑平生还能说他既往不咎?”
“他们更在意你能做什么。”
“那看来他们是怕我。”
洛婉清明白过来,随后有些疑惑:“可这与婚嫁又有何干系?”
“没有干系。只是于他们眼中,女子出嫁从夫,你嫁给我,就不可能待在监察司,日后困于后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说着,李归玉解释,“你主动放弃,或者无能为力,于他们而言都一样。”
可仅凭这些,还做不到让郑平生放过她。
洛婉清想了想,随后好奇:“你同他们做了交易?”
“是。”
“什么交易?”
洛婉清下意识开口,随后便意识到她不该问。
她问得太深,李归玉答她,不再是闲聊出于利益,她不想承情,立刻道:“不必回了,我自己查。”
说着她便想走,李归玉捏紧手中灯柄,有些艰涩道:“我的情谊,令小姐如此厌恶吗?”
洛婉清停住脚步,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道:“李归玉,我不利用感情,我与你之间只剩家仇和崔恒的命,没有其他。你不必为我做什么,也不必手下留情。江少言和洛婉清死在江南,那就让他们离开。”
“可你活着。”
李归玉竭力控制着呼吸:“你活着,我怎么可能当他们死了?”
“你杀了我爹,害了我家人,害死了崔恒。我爹杀了你师父,”洛婉清回头看他,“何必强求?”
“我放不了手只能强求。”
李归玉明显不愿多言,最终转过头道:“若小姐不愿意嫁我,那就放弃追溯旧案。”
“我若不放弃呢?”
李归玉没有出声,他想了片刻,轻笑了一声:“你会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