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的城墙很高,如果站在城墙边缘,甚至可以俯瞰隔壁龙门的半阙风景。
但此刻驻守城墙上的将士们却无心观赏这辉煌的人造景观。
头上倒悬的双城更低了,甚至已经可以隐约看清街头巷角地砖的纹路。
天际残阳渐渐西移,但双城却反而因此变得比晌午更加明亮。
倾斜着泼洒下来的橘红色光芒好似为这上下对峙的四座城蒙上一层夺目的披挂。
左乐沿着曲折的城墙阶梯拾级而上。
有士兵看见他,立即迎上前提醒道:
“公子,左将军在跟城南铸剑坊的孟坊主议事。”
“……嗯,那我便等待片刻吧。”
左乐沉稳地点点头。
他的反应让那名士兵有些意外。
平日里自家公子虽然算不上嚣张跋扈,但做事也是毛毛躁躁,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正当士兵疑惑时,他又看见孟铁衣一脸平静从自己面前走过。
士兵更意外了。
他虽然只是个新兵蛋子,但也知晓孟铁衣的身份,在玉门也算得上是人人敬仰的老前辈了。
当时这位气势汹汹找上来,他还以为孟铁衣要为武人鸣不平,跟自家将军大吵一架。
结果怎么聊了没一会,就这么平淡的离开了?
孟铁衣从士兵面前走过,对左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左乐老老实实行晚辈礼,而后迈步去找自家老爹。
两人擦肩而过各自离去,只留士兵站在原地抓挠自己耳旁的羽毛。
这位黎博利迷茫片刻,很自然地与自己和解。
“这片大地上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懒得去想,反正我听将军的命令,让我打哪我打哪就是了。”
顺其自然后,这位黎博利迅速回归自己巡逻的岗位。
另一边,左乐也走到自己父亲身旁。
“被太傅教训了?”左宣辽淡淡道。
左乐脸上浮现一抹羞愧,主动道歉:
“爹,我以前是太过冲动了,考虑事情总是只看眼前表象,不知您和太傅早有打算。”
“倒也不必如此。”
左宣辽语气有些莫名。
他并无责怪左乐的意思,心情也是有些许纠结。
少年心性,又是多少人年少时迫不及待想要甩开,而之后又追悔莫及,想要重新找寻却求而不得的事物。
左乐的冲动每每让左宣辽不喜,但若是见到他这般低落强装沉稳,左宣辽又难免感到心疼。
说到底,左乐不过一名十几岁的孩子,只是因为他左宣辽,因为将军之子的身份,这些年一直在憋着一股劲想要证明自己,不让他人看了左宣辽的笑话。
左宣辽仰起头。
玉门高耸的城墙,让身处此处的他成了与天际倒悬双城距离最近的之人。
左宣辽可以清晰看到另一个自己,也可以看到自己眼中的唏嘘和无奈。
“左乐,你在尚蜀与齐言有过接触,你如何看待齐言?”左宣辽突然问道。
“……左乐看不穿。”左乐苦恼道,“他的性格太古怪了,说着不着调的话,做着不着调的事情,却总能牢牢把握局势的发展,说实话……我有些羡慕。”
左宣辽一阵低笑:“这片大地上,又有几人能不羡慕齐言?”
“爹,我知道你这几日心中焦虑,但也许你不必如此为难自己。”左乐安慰道。
听见这话,左宣辽不禁感到一阵好笑。
他刚刚还暗自心疼左乐,结果倒好,左乐反过来先安慰上他这个当老子的了。
左乐不知自己父亲心思,自顾自说道:
“我虽看不穿齐言,但经过这段日子接触,也能明白他不是歹人,也许他喜欢捉弄身旁之人,但真的遇到危险,他也会是第一个站在所有人面前之人。”
“是啊,他已经站出来了。”左宣辽悠悠道,“站在了这片大地上所有人之前。”
左乐:?
他还只是小小夸了一句,自家老爹怎么直接将齐言吹上天了?
不是,爹你什么时候变成齐言迷弟的?
“在胡思乱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