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萧青泽的父亲镇国公萧衍也想萧家全部都回到云州,但试探过皇帝的意思,他并不允。这不仅仅是皇帝的意思,还是许多大臣的意思。云州地界辽阔富足,就连周边许多州县都依附着云州,云州堪比一个小国。要是萧家人全部都回到云州,还手握重兵,边关离云州不过隔了几座城池小县,要是萧家有了异心,后果不堪设想。萧家知道那些朝臣的心思,虽心寒,但他们能这么想,也实在无可厚非,毕竟人心就是如此。萧家十几代人都守在边关饱受风沙之苦,如今已然为北渊换来太平盛世,却被那些坐享其成者猜忌提防着。萧家不是没有手段震慑,只是如今天下太平,萧家人已经达成了使命,不想再卷入朝堂纷争中,只想回到云州安享太平。他们不想在萧家十几代人的守护下的北渊,再有任何动荡了,他们不动那些朝臣,是因为他们对北渊有用,自己安宁还是北渊安宁,萧家选择了后者。但总得有人要留下作出牺牲,仅仅只是镇国公夫妇留下,留着一个国公府的空壳不行,为了让那些朝臣安心,必须还得有重要的人留下,例如他们的直系子孙。镇国公就一个儿子,女儿已经进宫当了皇后,萧家不想这最小的儿子还留在京城被当作质子一般。萧玄安的父亲萧策便将老大萧长风带去云州,将老二留在京中给自己大哥抚养,而他帮着抚养他们的小儿子萧青泽,至少各自都还能有一个儿子是在云州,能保证绝对的安全的。其实他们真要都走,也能走的了,但他们还有两个最重要的家人走不了,便是萧玉容和天生不足的小女儿温如月。把萧家最重要的三个女子都留在京中,他们怎么忍心。云州必须要和北渊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若是他们的人全部回到云州,这平衡便被打破,萧家也做不出划地为王之事,但那些臣子会给他们扣上这一个大帽子。北渊刚定,萧家手中随时都掌握着绝对的权利,但蝼蚁成群可撼巨象,他们必须要谨慎。萧玄安和萧青泽兄弟二人刚走到正殿门口,就听到宫侍高呼:“陛下到!”二人立即退到一侧去,拘身行礼:“参见陛下!”赵业麟对着二人抬了抬手:“无须多礼,你们见过皇后,她可好些了?”萧玄安道:“已经好了许多,只需将养一段时日便可大好。”赵业麟点了点头,迈步往正殿中走去。萧玄安看着皇帝的背影,忍不住想要跟着走近殿内,被萧青泽一把拉住:“二哥,你进去做什么?还有方才你不应该说阿姐身体不好,让皇上对阿姐多怜惜些吗?”萧玄安心道,要怜惜早就怜惜了,先前阿姐可是病的更重。他现在恨不得告诉皇帝,青虞阿姐一定会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的,别想打皎皎的主意。萧玄安瞥见皇后贴身侍女清波出来,叫住了她,问道:“四小姐在里面如何了?可用过膳了?”清波道:“四小姐用过膳没多久就午睡歇下了,估计得睡好一会。”温皎皎过去常来宫中,午睡一睡就是一两个时辰。如今皇帝在里面,兄弟俩就更不好进去了,正好温皎皎还在午睡,只好回到偏殿等着了,想着用晚膳的时候还能跟她一块吃点。赵业麟一进皇后的寝殿,就看到她正倚靠在床头,眼睛看着睡在床榻里面的一个小小身影,手还轻轻的拍着,比哄自己儿子还上心。“皇后看着气色好了许多,可还有哪里不适?”听到赵业麟的声音,萧青虞拍着温皎皎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微微颔首冷淡道:“臣妾多谢皇上关怀,恕臣妾不能起身相迎。”“无妨,你也从未对朕好好行过礼。”言下之意,就是大家都互相了解,就不用装了。萧青虞嘴角微微一牵,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曾几何时,赵业麟也曾在她身后跟着叫她青虞阿姐。还是在他们十几岁的少年时期,小她半岁的二皇子赵业麟跟着她的父兄在边关历练,总是跟在她身后,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她其实不喜欢这样的闷葫芦,想必他也只喜欢那些温顺柔婉的世家贵女,但在圣上下旨让她嫁给他时,她去求他,他却说愿意娶她,即便没有这道圣旨,即便知道她已经心有所属。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身份地位能襄助他的皇后。刚嫁与他时,她的脾性还未能收敛,整日和他争吵,但他总是冷静的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她听过他最无情的一句话就是:“我宁愿将你关到笼中做一只金丝鸟,也不会将你放飞天际飞出我能掌控之外,即便,我并不心悦你,我需要的只是一个皇后,而不是你萧青虞。”只这一句话,萧青虞便知他腹黑凉薄,城府深沉,他做皇帝确实做的不错,比他的父皇做的更好,只要想到这点优点,萧青虞便能转头不和他置气,至少他能守好他们萧家为北渊打下的天下。他对娑罗送给她的各种供礼视而不见,她也能对他的后宫也视而不见,只要那些莺莺燕燕别闹到她眼皮子底下。第七十四章他也是我儿子也没有哪个妃嫔敢在她面前耍什么心眼诡计,在宫里多年的一些妃嫔知道,任你手段心计玩的再好,也抵不过直接掀桌子不陪你玩的。皇后就是掀桌子的那个。哪个妃嫔因为争宠构陷污蔑其他妃嫔,闹的大了,皇后不会听什么辩解,一出面就得见血,直接就是拉出主谋和一干相关妃嫔,无论这些妃嫔是否受宠,是否有子女傍身家世又如何,这些她都不会在乎,直接叫来满宫妃嫔,当着她们的面行仗刑。皇后是军中出身,从小就跟着父兄行军打仗,还自己领过兵,处理犯事的人不过小菜一碟,直接就是打,打到不敢再犯,犯事严重的就是直接打死。犯事妃嫔被那宽三寸厚一寸长七尺的板子打的是血肉模糊,出气多进气少,那些妃嫔们再有心计手段也是娇滴滴的贵女出生,吃过最大的苦头不过是多跪一跪,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行刑场面吓晕过去的妃嫔就有大半。曾经有犯事严重的妃嫔,查出害的受宠妃嫔落胎身死的,直接就是被仗刑而死,任那已经封了妃的妃嫔哭喊叫骂她也没有一丝手软。萧青虞虽和自己胞弟说了那一番话,其实她自己就是最桀骜的那人。她怕那些朝臣参萧家吗?早年她是最不怕的,甚至有些要给萧家找麻烦的意思,因为心中还有怨,不会收敛,怨祖父和爹娘拿萧家的荣辱北渊的安定来压她,来牺牲她的个人幸福。但从皇帝到萧家,都将她的这些事给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无论她手段有多么狠戾,他们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在那玩闹,好像在说,无论你怎么闹,你还是北渊的皇后,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或许,她的爹爹阿娘是有愧疚在里面,所以给她在后面擦着屁股收拾烂摊子,无论她对那些妃嫔下手多重,朝臣们也不敢多言一句,皇帝也是轻描淡写就略过了。他根本就不会在乎今天伤了残了的妃嫔是谁,明天死的妃嫔又是谁,萧家也一样,他们都知道她会当好一个皇后,就是脾气大了点,但没有关系,总会收敛起来的,孩子总会长大的。萧青虞故意给他们找麻烦找气受,但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她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剩无力。她开始收敛自己的脾气个性,是在皎皎三岁第一次进宫时。她又逮到一个闹事的妃嫔,行刑的时候被皎皎看见,她吓的大哭起来,还连着几天睡不好,一直做噩梦。她手足无措的哄着她,哄了好几天才哄好,结果皎皎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就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是那样的脆弱,仿佛一碰就碎。她这才发觉,自己是该收敛一些脾性了,总是这样躁郁,不像一个皇后,她毕竟,是北渊的皇后。萧青虞渐渐的脾气在人前是收敛些了,但在私下和赵业麟相处时,她依旧无法收敛自身,但赵业麟还是和在边关跟在她身后的那个沉默少年时一样,只是看着她发脾气,偶尔他心情也不好时,就和她也吵两句。萧青虞觉得赵业麟甚是无趣,连吵架都吵的不痛快。他甚至说:“你要是不痛快,去找几个有错处的妃嫔出气,莫要将气撒在朕身上。”萧青虞冷笑:“我这皇后不是你求来的吗?这就受不住了?”赵业麟半晌才道:“朕求的是皇后,不是萧青虞,所以不必将萧青虞展现在朕面前。”赵业麟的声音冷静的没有半分温度:“因为萧青虞从来没有属于过我,只有皇后是我的。”萧青虞听罢笑了下,她觉得他是生气了的,都没有自称为朕了。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萧青虞已经学会成为一个贤良温婉的皇后,在皇帝面前也会装一装,甚少和他吵架了。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时还会拆穿她,让她私下少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这个时候萧青虞就希望他是个哑巴,他不说话的时候很烦,说话更烦。“皇后就让她睡这?你怕将病气过给你儿子,不让他见你,就不怕病气过给她?”赵业麟看着皇后躺靠在床边,他想坐在床边慰问她两句都没有地方可坐,那床那么大,全被那在酣睡的小姑娘占了,她需要睡这么宽的位置吗?萧青虞瞥了皇帝一眼,说道:“赵延还小,我怕这副病容吓着他。”赵业麟:“赵延能文能武,看人砍头血溅当场都面不改色,你觉得会怕你这副病容?你不过是因为他是朕的儿子,所以不喜他。”萧青虞:“他也是我儿子。”赵业麟往旁边榻上一坐,端起茶喝了一口,“你知道便好,赵延也是你儿子,而且,他已经是太子。”萧青虞闭了闭眼睛,嘴角扯出一丝冷冷的笑意:“你还真敢立,他可是有萧家的血脉。”赵业麟轻轻放下茶盏,看向萧青虞:“那又如何,赵延首先是太子,再是萧家人。”萧青虞看了眼还在沉睡的温皎皎,转过头对赵业麟道:“你很满意延儿这个太子?”赵业麟:“当然满意,他是皇子中最出色的,其他皇子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这话毫不吝啬的夸着萧青虞所出的儿子,但她脸上却没有办法开心之意。萧青虞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赵延吗?”赵业麟下巴微抬,示意她继续说。“因为赵延和你简直一模一样,你喜欢他,也是他最像你的缘故。”赵业麟轻笑了声:“太子比朕还是出色一些,也稍微讨喜一些。”萧青虞:“确实,大概因为他是我儿子,你不是。”赵业麟的笑容敛住,萧青虞这话就差直接说“你不是我儿子了。”当皇后这么多年,她依旧有着从军中带来的一些坏习性,早年更是满嘴挂着军中汉子才会说的污言粗话。其实每次萧青虞气他,他是生气的,只是未显露出来。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心中冒出的火气,要不是看在她病了一场的份上,怕吵醒那小姑娘,他就不会客气了,论吵架,萧青虞总是没理的。正想着,就看着床里面那小姑娘动了两下,似要醒来的迹象。第七十五章太子殿下温皎皎一动,皇后和皇帝立即噤声。萧青虞看着温皎皎往她这里侧过身来,困顿的睁开了眼睛。平时她午睡直接就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中途很少会醒过来,这是被他们俩吵醒了。萧青虞伸出手轻轻拍了着她,看着她伸手过来轻轻抓住了她的手,眼睛半阖着,看上去很困又很想努力睁眼的模样。温皎皎轻轻的拉了拉萧青虞,轻声嘟囔:“阿姐,休息......”萧青虞微微一笑:“好。”看着她重新睡了过去,萧青虞看向坐在一旁的皇帝,压低声音道:“皇上,臣妾困了,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