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等了数日,待朝堂那边将这事处理的差不多后,便将手里一干事务都交与萧烈,去往京城。
尽管赵延将这事压下来,也算处理的不错,但是萧家依旧是许多人的心头隐患。
既然要有人留在京城,那就我回去吧。
吹了这么多年的风沙,我也想静下来了,想再回到和月儿一起长大的地方。
我回去时,已是冬季,京城正下着大雪。
大爹和阿娘看到我回去,又是连连叹气,我站在国公府门口,看着那有些发旧褪色的门匾,一切都恍若昨日。
大爹操起一根大棍从府中冲出,我都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大爹还是拿我当过去的少年般。
“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倔脾气!让你别回来别回来,非得回来!大不了我就老死京城算了,反正都住了一辈子了!”
那棍子最终还是没能落在我身上,大爹举着大棒跑了两步,把腰给闪了。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了,还以为自己身强力壮呢。
大爹老了,我也不再是少年,而月儿却永远停留在她盛开的最艳的年纪。
她在我的记忆中,永远都不会再老去。
“舅公舅婆!我回来啦!”
我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只见月安站在一辆做工精良的滑车上面,两只漂亮的大狗拉着车向着我们跑来。
“招财进宝,停!”
月安唤停了这两只大狗,从滑车上跳下,她身边一长相俊朗的少年郎赶紧伸手扶住她:“平平,慢些,小心摔了。”
看到月安,大爹脸上立即扬起笑容,扶着他那老腰笑着道:“小平平回来了,在寒州玩的开不开心?”
月安快步上前,笑的一脸灿烂:“开心!我在寒州还见到了熊和雪貂!阿崇说下次给我养一只。”
“养熊?这可不行,熊可是凶兽。”大爹脸色立即垮了下来,对着月安身后的少年道:“你小子可别总是纵着平平什么畜牲都让她养,熊怎么能养呢,熊......”
“舅公!”
月安打断大爹的话:“不是养熊,是养貂,我之前看文珠姑姑有一只纯白的貂,可漂亮了,本来文珠姑姑说想要送我,但她养了许久,我就没要。”
月安说完,这才发现站在一边的我,她看了我好一会,才眼睛一亮认出我来。
“二舅舅?”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来小平平没有忘记二舅舅。”
月安开心的抱了我一下,而后放开我指着我的脸道:“二舅舅,你要刮胡子了,平平差点没认出你来。”
我摸了摸脸上的胡茬,笑着道:“是要刮胡子了。”
“二舅。”
那少年上前对着我恭敬拱手作礼。
我道:“你就是项崇?”
少年道:“是,家父京城总督项承。”
看着身形挺拔,温和知礼的少年,倒是比项承少时要顺眼许多,也少些戾气。
如今月安和项崇已经定亲,只待开了春就成婚。
第两百零八章番外——长安月(六)
在前段时日的朝堂之争中,月安消失就是被项崇带去了有着雪国之称的寒州。
寒州是项家祖地,也是北渊的管辖之地,但却是北渊最冷的地域。
月安常年在京城和寒州往返,并不惧这股严寒,那红扑扑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带着一股生命力的朝气,是月儿不曾有的。
她最是怕冷。
月安不似两位姐姐那般长的和月儿相似,她长着一头和阙梧一样的栗色卷发,生就一双和阙梧一样的琥珀色眼睛。
但她笑起来却和月儿十分的相似。
她性子也比两位姐姐更加的温和,安静下来的那股神韵像极了月儿。
月儿走了,但却处处还留存着她的身影。
我望着萧家的大门良久,迈步走了进去。
月儿,我又回来了,回到我们儿时一块长大的地方。
国公府,有着我和月儿最多的回忆,过去我根本不敢踏足,如今却有些迫不及待,好像一进去,就能看到月儿坐在廊下,转头向我望来。
“二哥哥,你回来啦!”
恍惚间,我好似又看到了她。
但我心里清楚,眼前一切,不过是虚影梦境罢了。
往后的日子,我都留在了京城,成为新一任的镇国公,大爹和阿娘如愿的回到了云州养老,而月安还暂时和我一块住在国公府待嫁。
在京城雪化的那一日,傍晚时分,有一个身影来到了国公府。
是一个少年,那少年的身形容貌我见了有些眼熟,和小麒麟赵延很是相似。
我刚从书房出来,从廊下拐角走出,就看到那少年一把擒住月安的手,月安吃痛想要挥开他。
“太子殿下,赵修!放开!”
原来是太子赵修,赵延的长子。
我刚想拔腿上前,项崇就从外面跑进去,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别以为你是太子我就不敢揍你,就算你是皇帝我也照打不误!”
项家人还是这般,护短且胆大包天,只要自己人被欺负了,不管眼前的人是谁都敢打。
两个跟在少年身后的护卫上前就要将项崇拿下,我看那护卫的身手就知项崇是要吃亏的,上前将他们喝住。
赵修从地上站起,看到我唤了一声:“舅公。”
我看着他望着月安的眼神,便知又是一个痴心人。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赵家的人,为何总是能爱上我们萧家的女子?
赵业麟如此,赵延如此,就连如今的赵修也是如此。
他们祖孙三人,尽盯着我们萧家的女子。
但可惜了,无论是长姐青虞,还是皎皎月安,都不会爱上生在皇宫,坐上皇位之人。
因为他们都是萧家人,萧家人骨子里都是向往着外面的天地,我们是鹰是狼,皇宫是困不住的。
在我的劝说下,赵修回到了皇宫。
而后他便被赵延斥责了一番,被禁足在东宫,直到月安成了亲才放出来。
小麒麟毕竟有着一半的萧家血脉,赵修不像他的父皇,反而性子和先皇赵业麟很是相似,听闻在我回来之前,赵修总是执着于月安。
或许那道先圣秘旨,便是这样流出的。
不过,只要我们萧家还有一人在,也绝对不会让月安再因为皇权而妥协。
我们萧家已经赔进去一个青虞长姐了,够对得起他们赵家了。
往后的日子我便住在大爹的院中,和皎皎曾经居住的小院一直空着,但时常有侍女去打理。
在月安成亲前一日,我和往常一样想站在院外看一看,一过去,就看到月安坐在窗边。
看到她的侧脸,那一瞬间,我以为月儿回来了。
我站在院外看了许久,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中都是月儿的模样。
直到月安转头向我看来,我才回过神来,迈步向着院中走去。
回到京城好几个月了,我一次都没有踏进院中,好似不进去,月儿还会一直在这里。
“二舅舅。”
看到我,月安起身向院外走来。
我看她神色有些郁郁,问她:“怎么到这来了?”
月安垂着头,手中拿着一个鲁班锁,那是月儿过去最喜欢的小玩意。
月安声音有些哽咽:“我想阿娘了。”
我呼吸微微一窒,月安抬头向我看来,眼中含着泪:“二舅舅,如果阿娘还在,一定会为我亲手戴上盖头。”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一阵阵的痛。
过了这么多年,月儿离去的痛楚并未减少半分,还愈演愈烈。
我看着院中那些已经有些老旧的秋千和滑滑板木马等玩物,眼前又出现了月儿的画面。
“二哥哥,这个木马做的太高了,我有些怕。”
“二哥哥,你把秋千做大些,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坐了。”
“二哥哥.......”
“二哥哥.......”
我扶住有些钝痛的脑袋,一颗心仿佛被撕裂成一寸寸。
“二舅舅?”月安看到我有些反常的神色,忽地开口:“二舅舅,你也一定很想阿娘吧。”
我敛住神色,恢复了常态,摸了摸她的头道:“有很多人都想她,你阿娘性子温和善良,结交了许多好友。”
月安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这个想念,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和舅公舅婆他们不一样,和外祖母他们不一样,但是......”
她顿了一下,轻声道:“但是和太子表哥是一样的。”
我心下一震,看着月安那双透彻的眼睛,才知道她是皎皎三个孩子中心思最细腻的。
她和六公主赵韵的关系很好,和贤太妃德太妃的关系也很好,时常往宫中而去。
她竟也看出了小麒麟曾经对月儿也是有过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