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京师的人眺望钟山,望云雾之中、山峦耸立如同仙山,便神往之、每每想亲自登山。
徐辉祖和方孝孺也不例外,他们约好之后,在十旬沐假之际,便登上了钟山。
“呼哧、呼哧……”方孝孺弯着腰爬上来时,呼吸简直如拉风箱一般,双手按在地上,如同是爬上来的,好不容易才直起腰。
徐辉祖只喘了一阵粗气,便神情淡然了,微笑着看方孝孺:“方博士体力欠佳呀!”
方孝孺摆摆手,几乎要一屁|股坐下去。他看了一眼徐辉祖,见徐辉祖若无其事、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方孝孺歇了一阵之后,便站在高处眺望京师全城,脸上也渐渐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徐辉祖看在眼里,笑道,“登山的趣处就在这里,要自己爬,才能体味到此时的心境。”
方孝孺还在喘气,话也不想多说,只是点头赞同。
山腰上各处都站着身穿青袍的汉子,他们并不上来,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景况。不过今日登山的人并不多,何况此处并非通向某一处寺庙的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更是人迹罕至。
俩人站在山巅,兴致勃勃地俯视着天地间的美景。
就在这时,徐辉祖头也不转地说道:“俺前阵子听说了一件乡里的逸闻……”
方孝孺道:“徐公何不说来听听?”
徐辉祖便道:“说的是乡里有个老财主,积攒了一辈子家业,家境殷实、有儿有女,羡煞旁人。可有一次长子想纳妾,问财主要钱,财主却怎么也不给他。长子便恼了,对他爹说:您迟早也要入土,等那时便由不得您了!他爹更恼怒,骂道:不肖子是不是想老子早点死,你就好快快拿到家产……”
不料方孝孺也恼怒了,骂道:“大逆不道!简直人心不古,这等不孝子,便应捉到官府问罪!”
“方博士,方公息怒。”徐辉祖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事讲给方孝孺这等人,似乎有点过分,方孝孺还是有点迂腐的,容忍不下这种不道德之事。
徐辉祖忙劝道:“不过是一个道听途说的事儿,真假还不知道哩,方公何必上头?便是真拿了儿子去治罪,那老财主舍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哩!”
“唉……”方孝孺叹了一口气。
徐辉祖又不动声色道:“老财主那点家业,有甚么好担心的?不过……若他有富甲天下的财富、尊荣的高位、掌控四方的权柄,并且儿子可以继承,又会如何作想?”
方孝孺愣了愣,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徐辉祖叹了一气,缓缓道:“有些人,争权夺利绝不会只为别人。便是儿子,也不能太急着就去想,要等做爹的实在带不走了,那时候才行。”
……
北平的雨已经停了,地上却没干透。天上依旧灰蒙蒙的,云层遮挡了太阳,完全不见阳光。
高阳郡王府里的屋檐,仍然零星有水珠往下滴。朱高煦在檐台上踱着步子,隐约还能听到倒罩房院子里“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盔甲还没修好,却不知能不能赶在出征之前修好了。
朱高煦又想到前几天晚上的事,高燧原本想拿“世子密信”之事大做文章;结果到了燕王府,高燧却不愿自己说,临时改口了……他还是那样,总想让二哥打前锋,好躲在后面哩!
然而这次高燧没躲好。那天郑和来传话时,朱高煦已经说了“三弟想掀翻世子”;郑和是燕王心腹,这种重要的事焉能不告诉燕王?这事儿高燧也别想有挡箭牌,他也要扛起一部分后果!
彼时朱高煦还暗示过拉拢郑和,但郑和以只忠于燕王的话婉拒了……此人已经看明白了燕王诸子间的争斗,而且不愿意过早掺和进来。
相比之下,黄俨一有点机会,就怂|恿着怒怼世子,屁|股早早便摆好。从这一点看,朱高煦觉得黄俨的远见和城府,比郑和还是要差一点。
就在这时,王贵从门楼进来,看到朱高煦站在檐台上,他便加快了脚步。
“王爷……”王贵低声道,“奴婢每天去燕王府北门盯着,这么多天了什么都没发现。要不,再找几个人?”
“不能!”朱高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此事机密,宁可无功,也不可冒进。”
“奴婢明白了。”王贵道。
朱高煦道:“你换个地方试试,再去池月观那边瞧瞧。此事不用急,我这几天就可能出征,你留在北平,慢慢打探。”
王贵抱拳道:“奴婢遵命。”
不一会儿,曹福也走进了门楼,说道:“王爷,燕王府来人了,叫王爷马上去燕王府前殿议事。”
朱高煦马上说道:“催催张军匠,剩下的破损之处不必修得太好,先补好用一阵,以后再细补。我这回出去,也要穿那身盔甲,够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