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姚姬终于主动说了起来:“圣上知道,臣妾是养父母抚养成人的罢?”
朱高煦点头道:“我知道,道衍出的钱。”
姚姬喃喃道:“若男耕女织夫妇相随、是挺好的事,那么道衍的钱就是毒药。”
朱高煦轻轻把毛笔放到了砚台上,但没有看着姚姬,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随意状态,倾听着。
姚姬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原先养父母的关系很好,平静地在乡间过活。后来道衍定期给予钱财、作为抚养我的报酬,于是一切很快变了。
他们当然不会把钱财的大头、都花销在我身上,不仅偏心亲生儿子,他们自己也会扣留一些。这种事道衍既无兴趣、也无办法细问。
那是一个栽种了很多桃树的乡村,本来大伙儿都很清贫,却因为道衍的钱财,养父母一家忽然在当地变得更富有。养母便疑神疑鬼,总觉得养父在外面悄悄养了别的妇人,经常偷偷摸摸地跟着养父。养母也管着钱,不过养父似乎总有法子到手一些。”
朱高煦好奇地问道:“那他究竟养了没有?”
姚姬苦笑道:“我不太确定,好像真的有那种事。因为有几回,他们夫妇闹得非常凶,还打起来了。”
她接着轻声道,“等到我长到十来岁的时候,养父或许还对我也有歪心。我不太确定,只是觉得他的眼神不太对。这倒要庆幸养母的小心多疑,不然谁知道养父会怎么样?”
朱高煦道:“道衍当时的势力不小,他手里多条人命、怕跟吃顿饭一样容易。”
“我们兄妹都无法感激道衍的养育之恩,若无他的出现,我们本就无须别人抚养。”姚姬冷冷道。
朱高煦点了点头。
稍许之后,姚姬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有点异样:“后来很长时间,我都难以相信任何男子、更厌恶妇人,与身边的人无法相处。那时觉得有些妇人,便好像是某种食肉的活物,但是力量很小,眼神里有畏缩而精明的光……”
朱高煦握住她的手,上身歪过去,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姚姬的肩膀,“忘了罢,都过去了。”
姚姬轻声道:“臣妾并不想独占圣上,更不想甚么夫妇相随的日子,没意思。圣上心里有一些我的位置,有一些信任便好了,只要是真的。”
朱高煦慎重地自省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是真的。”
他觉得自己对姚姬的感情,应该算不上后世定义的爱情,毕竟他有很多妻妾。不过刚才他确实没骗她。
姚姬揶揄地微笑道:“那圣上能信任我多久?”
朱高煦道:“不清楚。”
姚姬的朱唇微微向上做了个细微的动作。朱高煦接着道:“但已经差不多有十年了,而且现在还越来越舍不得。”
她听到这里,总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刚刚她还心情沉重,此时便明显地轻松愉快一些了,或许正因为倾述、因为朱高煦表示理解,她得到了某种治愈。
“圣上那部书,臣妾想私下也瞧瞧,再还给圣上,如何?”姚姬问道。
朱高煦点头道:“没事,反正初版是要销毁的。贤妃对那种科学有兴趣?”
姚姬道:“自从姚芳得到了那本书,听说他成天在庆寿寺冥思悟道。我只是好奇,究竟是甚么东西让大哥变成了那样。”
朱高煦笑道:“看来姚芳是个挺有思|想的人。贤妃不用太担心,人总会找到适合自己的观念。”
“圣上待他着实宽厚,他心里也领情。”姚姬有感激之意。
朱高煦道:“姚芳也帮过我。不说以前的功劳,便是最近、他大概弄清了日本国和对马岛的情况,也十分有用。不然朕无法那么轻易下决心、出兵对马岛。”
他说到这里,心头也挂念着:算日子,北上的水师舰队差不多该到对马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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