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游骑跑马估算,钵伏山山体、南北延伸约二十多里,东西宽约十余里;钵伏山南边,是更大的连绵山脉。这种大山林,地形陡峭复杂,大批军队除非逼不得已、绝对不愿意进山。
明军主力盛庸部约三个步兵营、一万七八千人,从北面的海岸大营出发,大致向南行军;下午时分,诸部接近了钵伏山南麓的山谷谷口。当天行军路程约三十多里。
相比北面有高地、树林、防垒工事的下山门通道;盛庸自然选择了以主力绕道,从南边山谷迂回进攻日军的路线。
平安的骑兵营已经到了钵伏山东面,伺机袭扰进攻日军援军,将南麓山谷的通路暂且控制住了。这条山谷的道路长约八九里,但是道路狭窄。
不久之前,盛庸得到平安部的消息,日军大量人马正在向西运动;不像是要撤退避战的动静。
这样的情状与姚芳获得的消息不同,盛庸的判断是日军临时改变了方略。毕竟以此时双方的兵力位置,日军想跑、便只能舍弃钵伏山北部的守军。
于是盛庸也不急了,他当即下令柳升率一营步兵继续穿过山谷。而剩下的步兵,则在山谷西口扎营,明日一早再行通过。八九里的山谷道路不算远,但是中军有大量的车辆、火炮、辎重,在狭窄道路上通行不便。
从各方动静看来,盛庸认为战事是奔着会战去的。
既然是会战,那么双方必须要在主要战场聚拢大部分兵力,否则便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盛庸坐镇中军,既要在形势上逼迫日军选择会战,又要在战场上完成兵力聚拢。到目前为止,盛庸的平衡保持得很完美。
毕竟明军初来乍到,数日之内登岸、并完成这样的战局部署并不容易。好在盛庸经历的“靖难之役”、“伐罪之役”,统率的军队规模是几十万,战场是方圆几千里的调动;这次对于两万多人、局限于九州岛北部地区的部署,他可以做得更加细致。
通过姚芳获得的消息,盛庸估计日军兵力是官军的约四倍。但他认为、此次会战官军仍有很大的优势。
装备了大量火器、披甲率很高的步兵精锐,正面决战应该远胜日军。同时平安手里的两千精骑,也绝不能用两千人兵力去估算。朝廷养一个骑兵,耗费至少是步兵的六七倍,昂贵的成本并非没有道理。
而盛庸对日军的理解,是根本没有像样的骑兵。日军那些配备矮马的马兵,从冲击力、速度以及胆量看,都比较弱;而明军步兵,一向对付的是弓马娴熟的蒙古骑兵。
这时中军主力已经停止了前进,辎重队正在各处修建军营。
盛庸带着亲兵拍马向东奔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处谷口。柳升部已变成了长龙般的纵队,正在进入谷地狭窄地形。
绵长的队伍显得很肃静,周围被脚步声充斥。不过偶尔也有人在队列中说话,因为那说话的士卒在上风口,便远远地传到了盛庸的耳中。
那士卒的声音隐约道:“俺还是孩儿的时候,村里有个汉子死了,修房子踩翻了摔下来,脑门磕在了石头上。好多年了,他家的人烧纸钱还会痛哭,村里的人也时不时提起他。后来俺第一次杀人,便想起了那个同村的汉子,几个月心头都慌得很。”
另一个声音道:“而今还慌不慌?”
那士卒道:“后来见得多了,现在啥也想不起,就是觉着没好死的人身上都有臭味。”
说话之间,那两个说话的军士忽然看到了盛庸等人,便闭了嘴,默默地跟着人群步行。
盛庸转过头,看到骑马在身边的姚芳,便道:“见过血的剑,跟新锻的剑确实不同,有杀气。”
姚芳抱拳道:“大帅必胜。”
不过盛庸脸上毫无波澜,更没有喜色,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稳得很。毕竟日军敢战,那便是对手;盛庸觉得自己便应该认真对待、重视此役,并用尽一切手段去获得胜利。
孙子兵法说得好: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没有哪个武将有理由,把战场当作儿戏。
中军各部将士休息了一晚上,次日下午,盛庸率主力抵达了钵伏山东面的平原地区。大军在距离日军前营约五里地的地方,修建营地工事驻扎下来。
平安的骑兵营,也向盛庸部靠拢了。自此,明军已将主要兵力汇聚到了战场。
战场周围到处都是游骑,好像谁也不清楚何时开始的冲突,早已在各处发生了小股人马的角逐。盛庸骑着马在四面奔走,亲眼察看各处的地形情况。
这是一片平原,明军的左侧是钵伏山,右侧是一条不知名的河。中间这片平坦的地方,宽度在六七里左右。
按照姚芳得到消息,日军总兵力在八万以内,人数比明军多得多。但是斥候反复打探之后,确定日军各部都在河流的西侧,并未在横面展开太宽;敌军放弃了横面宽度上的包抄优势、而增加大营纵深,显然对明军的战力也有比较充分的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