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用数日时间,让众人识旗帜、辨金鼓、知进退、明赏罚。黑夫作为屯长,就得掌握“击鼓而进,低旗则趋,鸣金则退,麾而左之,麾而右之,金鼓俱击而坐”等基本的信息,再教授给什长伍长。
让人头大的是,在金鼓上,还分有步、趋、骛、将、帅、伯等诸类鼓声。跟近代的行军类似,走一步敲一下鼓是慢步行进,走十步敲一次鼓是快步行进,鼓声不断是跑步行进……
这就意味着,到了战时,黑夫必须竖起耳朵,听着传令官发出的每一个鼓点节奏,睁大眼睛,看清楚旗帜的方向高低,若是做错或者做反了,扰乱了军中秩序,那就等着掉脑袋吧!
完成千人的训练,就是万人的合练,排成方阵的大军手持兵器,在被砍伐一空的梁囿大声喊着号令,迈步走得尘土飞扬,亦是威慑城内的一种方式。
很快就到了二月中旬,在大河和鸿沟的水被刑徒戍卒们引过来倒灌大梁的前夜,秦军戍卒的营地里,再度响起了一阵阵有序的鼓声……
经过半个月的训练后,屯长们已经对金鼓十分敏感,黑夫一个轱辘翻起来,大声催促众人起床,在帐外集合。
一鼓整兵,二鼓习陈,三鼓趋食,四鼓严办,五鼓就行。闻鼓声合,然后举旗……
这就相当于现代军队的起床号、出操号、开饭号,作战时也有冲锋号、集结号、行军号。只是鼓点声比不了铜号,没有那么明显的曲调差别,黑夫得将其牢牢记在心里才行。
于是三鼓之后,黑夫屯长便带着自己的属下吃完朝食,五鼓之后,便一同走出营地,在“二五百主”杨熊的旗帜下集合,站成一个小方阵,准备出发……
那些早起挖沟渠、做纤夫的戍卒们,有些羡慕地看着这分离出来,整装待发的万余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国富庶,魏军羸弱,得到前去攻略魏东各县的机会,不仅可以看看中原的花花世界,还能获得斩首立功的机会,比他们在大梁城下和泥水打交道强多了。
黑夫麾下众人,眼中亦满是憧憬,唯独共敖望着朝阳下的大梁城,有些惆怅,他突然对黑夫说道:“屯长可知道,我虽不喜秦军,但能随军离开大梁,却满心欢喜?”
站在方阵前列,握剑、披甲的黑夫看了一眼大梁固若金汤的土垣,淡淡地说道:“是不想看到水攻鄢城,死伤十余万的悲剧重演罢?”
这场战争,围城的秦军基本能保持毫发无损,但城内的魏人,可就有苦日子过了……或许等黑夫他们回来时,城内已是悬釜为炊,易子而食……
二人的对话,被急促的鼓点打断了,阳光下,中更羌瘣的将旗出现了,它色彩鲜明,高举向东,各“千人”的小旗亦随之向东。
在走一步敲一下的“步鼓”指引下,黑夫也手持瓦片和竹板,敲打着相同的节奏,指挥部下们迈动脚步,众人拔营东行……
这支军队的第一个目标,在大梁东南数十外,名叫陈留,那是魏国的一处重镇险关,驻有兵卒三千,这支“勤王之师”一直在徘徊观望大梁局势,亦是偏师东进必须扫除的障碍!
……
一天后,魏国陈留县。
魏国陈留令是个硬骨头,听闻“秦寇”将至的消息后,居然没有选择投降和逃跑,而是在县中击鼓,号召各氏族、百姓一同御敌……
在这钟鸣击鼓声中,位于县东的高阳乡,一位轻侠打扮,二十余岁的青年迈着急促的脚步,走进了自家贫寒的院子,拿起挂在墙上的二尺剑,就要往外走!
“郦商,站住!”
屋舍内,一位手持竹卷的儒服中年走了出来,他年已四旬,身长八尺,比不了轻侠少年的威武雄壮,生得有些文弱瘦削,相貌也很一般,只是一对小眼睛里透着一丝狡黠轻狂。
“吾弟,你仗剑在手,欲往何处啊?”
郦商捏着剑,大声道:“兄长,秦寇将至,县君在击鼓征募众人御敌,我与乡中伙伴正欲前往!”
“御敌?”
儒服中年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秦军势大,连魏王都被困死在大梁城内,其命不绝如缕。而陈留区区小邑,只要秦军派遣偏师来攻,也危在旦夕。封君大将尚不能御敌于梁门之内,凭汝等一群轻侠少年,就想击退秦人?”
郦食其言罢,板下脸来,斥责道:“知势不可为而舍命送死,只为争一时之勇,匹夫之愚也!郦商,你的命,就这么轻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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