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范闲?
还是。。
皇帝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女人建立了监察院,女人建立了内库!
监察院是那个女人的!内库也是那个女人!
从来就不是他的!
就算如今的内库与监察院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他依然能感觉到那个女人的存在。
他突然想起了监察院门前的那块碑文,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我能抹掉下半部分的禁言,却抹不掉你在我心中留下的痕迹。我能够将你淹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可是那些你曾经奋斗的地方却依然飘荡着你的味道。”
“养蛊”!
皇帝想起了南越的巫术。
养蛊者必遭反噬!
他不能忍受有人比他更强大,他也不能忍受别人背叛他。
皇帝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就仿佛二十年前的鲜血一直都没有洗刷干净。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皇帝握紧了拳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来人!”皇帝叫道。
姚公公早就在门外守候,听到皇帝叫唤连忙跑了进来。
“传我口谕!招燕小乙回京!”
姚公公心中一惊,凭借几十年的经验,他预感到京城中将会有大事发生。
他甚至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他临出门前,偷偷瞄了瞄桌子。
桌子上没有奏折,只有一张写到一半的白纸。
姚公公清楚到看到上面有两个大字!
“神庙”!
。。。。。。
。。。。。。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范闲问。
“知道!”陈萍萍答。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监察院的处境?”范闲问。
“知道!”陈萍萍答。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范闲问。
“不知道!”陈萍萍答。
范闲笑了,笑的很开心。
陈萍萍也在笑,似乎笑的也很开心。
笑中充满了阴谋,笑中充斥着狡猾,让原本就潮湿灰暗的监察院更加的阴寒。
“黄毅的确不是我杀的。就算想杀,我也不会在抱月楼前下手。更何况,君山会覆灭,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范闲依然在笑.。
“知道。”陈萍萍除了知不知道外,到现在为止就没说过其他话。
“那天晚上,我正好失眠。”范闲的笑的很怪异,说的话也不着边际。
“这个我却不知道。”陈萍萍故意摇了摇头。
“我失眠的时候,总是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我喜欢走走夜路,呼吸呼吸夜里的空气。”范闲像是在闲谈一样,说着这样漫无边际的话,“听御医说,这样对睡眠有好处。”
陈萍萍不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奇的问道:“然后呢?”
“我正好看见黄毅从抱月楼里跑出来。”
“然后你就跟踪他?”
“我当然没有跟踪他。别忘了,我只不过是失眠,想走走夜路而已。”
“你是因为失眠,才在抱月楼前碰到了黄毅?”陈萍萍似乎已经明白了范闲的意思。
范闲点了点头。
“你正好看到黄毅闪进了小巷胡同?”
范闲依然点了点头。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原来发问的范闲却在回答,而在作答的陈萍萍却一句又一句的在提问。
“看来,失眠并不都是坏处。”陈萍萍揉了揉因为失眠已经发黑的眼圈,感叹道。
“失眠的确不是坏事。”范闲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老人,“至少让我赶上了一出精彩的好戏。”
陈萍萍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然用带着感慨地口吻说道:“看来以后,我失眠的时候,也应该出门走走。”
“失眠给我带来的好处,还不止这么一点点。”范闲嘴角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神情,说不出的神秘。
“失眠还能带给你什么好处?”
“那天月亮很亮。”范闲抬着头,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条杀人的小巷中,“借着月光,我看到了那个杀手的脸。”
“那个人,我总是记得在哪里见到过。但是,又总是想不起来。”范闲突然低下头,睁开了双眼,眼中的光芒没有一丝困惑与矛盾,似乎他已经将一切看的很透彻。
“那人是谁?我见过没有?”陈萍萍眨了眨眼睛,嘴巴故意张的很大,几近顽童般的惊奇问道。
谈话似乎被人拦腰截断,监察院又恢复了往日的阴沉。
一片黑云遮住了月光,同时也遮住了监察院,一切又回到了飘渺虚无之中。
(二十二)
“世上有两种嘴古老的职业,杀手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我可以保证,杀手远远比另一个职业,更刺激,更丰富多彩。”
“另外的是哪一行?”
“妓女。”
大红袍笑了笑:“这两个是最古老,却又最赚钱的买卖。自从远古至今,女人学会了一种职业,而男人却学会了另一种职业。”
“怎么样才能算是一名完美的杀手?”
“杀人者,必须能于万人丛中取一人首级。离数丈亦有绝对把握一击必中。杀人之后,更要能全身而退,做到不留痕迹,让人无处可循。”
“我算不算一名杀手?”
“你不算!”大红袍笑吟吟的望着眼前好奇的侏儒,“你藏不住你自己。因为谁都知道,小指高不过六寸。你一出现,别人就必定会对你有所防备。”
“杀人不是决斗。对方越不防备,你成功的机会就越高。”大红袍微微叹了口气,“近年来,有这种资格成为一名决定杀手的人,已经绝无仅有了。”
“要怎么样才算够资格?”小指问。
大红袍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必须身世清白。拥有良好的名声。”
“为什么?”
“因为他只要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一点不良的记忆,出手后,就可能会被人怀疑。只有身世清白的人,才有资格。”
“第二,当然要有智慧和武艺。懂得运用身边一切能够利用的武器。”
“第三,要能吃苦耐劳,忍辱负重。喜欢出风头的人,是永远没有资格成为杀手的!”
“我知道,监察院中有一影子!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算不算一个合格的杀手?”小指继续问。
大红袍摇了摇头:“他不算!”
“为什么?”
“他不是一个隐形的人!”
“什么是隐形的人?”
大红袍指了指破庙外的天空:“你有没有看到云彩。”
“看见了。”
“为什么你能看见?”
“因为云彩是有颜色的。”
“那如果没有颜色呢?”
“没有颜色当然看不见。”小指摇了摇头。
“没有颜色的云彩,当然是看不见的。”大红袍转眼望着一旁沉默不语的食指,“一滴河水流入大海,一粒砂石陷进沙漠,无论谁再向把他找出来,都是不可能的。”
“不明白。”小指摇着头,思索着大红袍的话。
“如果你是一个白痴,混入人群中,那你就等于是隐形的,没有人会怀疑你!”食指突然抬起头。
“举一反三!很好!”大红袍突然大笑,“所以,我就是一个隐形人。没有人会怀疑,林大宝就是大红袍!更不会有人想到一个白痴会是杀手。”
破庙常年失修,屋梁上的木屑与灰泥,随着大红袍的笑声,纷纷落下。
一片灰黄色,渐迷人眼。
“我是一个隐形人,你又何尝不是?”大红袍忽然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盯着食指。
寒冰似的目光,让小指有一股凉意从脚底冒出。
食指却像没有感受到这道目光似的,淡淡地问道:“我也是一个隐形人?”
“你是!”
“为何?”
“因为你一直是监察院的人,你是袁宏道!”
大红袍的眼中射出万道寒光,直逼人心。让人感觉如万蚁撕咬般的难受。
“监察院的暗哨!长公主的幕僚,我父亲的好友,袁宏道!”
大红袍的话就像一声巨雷,在破庙中猛的响起。就连一旁青衫墨帽的无名指,都忍不住抬起来头。
“你是监察院的暗查,所以监察院对你很放心。你是长公主的幕僚,所以东宫不会查你。你是我父亲的好友,又为皇帝立了大功,朝廷更不会怀疑你。”
“请问,你算不算一个隐形的人?”
“我是!”食指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很坦然的回答。
大红袍轻揉着眉心,目光离开了食指,望向远方,轻轻的说道:“是你告诉我,要取得名声必须与四顾剑决斗!”
“不错。”
“是你将叶流云的悬赏单,交在了我的手上!”
“是的。”
“是你无意间告诉我,天底下最大,最有名的杀手集团叫做君山会!”
“这也是我故意告诉你的。”食指依然淡淡回答。
他的声音柔和,坚定。似湖边在大风中依然挺立的细柳,似野火中燃之不尽的春草。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坦然与平静。
“我做的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大红袍的脸上堆满了诡异的笑容,“不对,应该说的监察院一手安排的。”
食指点了点头:“你是一枚棋子,一枚监察院的棋子。”
“我是。但你又何尝不是?”大红袍并没有被激怒,却反而在激怒食指,“你就像黄毅一样,也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随时可弃的棋子。”
听到这里,食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痛苦。
他的一生就是一枚棋子。无论是冲锋陷阵,勇于舍命的兵卒。还是潇洒自如,来去如风,神出鬼没的车马炮。或者是忠心不二,不离主帅一步的相士。
相貌在变,环境在变,个性在变。可是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的身份!
他就是一枚棋子!
无论何时,都会被人舍弃的棋子!小小的棋子而已。
食指慢慢的转过身,向着大门外走去。
小指拦住了他的去路,虽然他知道食指的实力深不可测,但是他还是拦住了他,大声叫道:“你还想要去哪里?”
“我在这里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我应该变成另一枚棋子了。”食指笑道。
但是没有人觉得他是在笑。这种神情甚至比哭,还要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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