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得一见的控诉,让皇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没想到陆云朝一反往日事事顺从于他的姿态,强硬道:“或许在父皇眼中,阿七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生与死没有分别,可在儿臣心中,他是这世上唯一将身心都毫无保留地交付于儿臣的人,永远都将儿臣的一切放在第一位,他在儿臣身边,儿臣才知道何谓心安。”“他既愿事事为儿臣着想,生死荣辱皆置之度外,儿臣绝不能负他。”“儿臣希望父皇成全,可父皇若是执意不准,儿臣只好违抗父皇的命令了。”“父皇若要杀他,就先杀了儿臣。”“你……”皇帝暴怒到了极点,几乎说不出话来,陆云朝何时这样违逆过他?竟然还说出这种拿性命威胁他的话来。他愤怒地走下床,将寝殿内的一应摆件全都推倒在地,地上瞬间一片狼藉。陆云朝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激动至此,看向他的眼中不由有些惶恐。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冬日里,陆云朝竟然出了一身冷汗,皇帝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许久之后,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他,无奈道:“起来吧。”陆云朝却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敢动。皇帝见此,终于露出点笑意,“怎么?跪上瘾了,不愿意起来?”“父皇……不生气了吗?”陆云朝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自己想想你说的话,朕能不生气吗?你越是如此,朕越是想要杀了他。”“只是,朕既然决定将皇位传给你,总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更改,你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若强逼你娶一位你不喜欢的妻子,朕也不会高兴。”若是皇帝一直不允,他会抗争打底,可皇帝说了这样一番软话,陆云朝心中又觉得很是愧疚,他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低着头踌躇一阵,终是大着胆子抱住皇帝,脸枕在皇帝的肩膀上,撒娇道:“儿臣谢父皇成全,儿臣知错了,求父皇不要生儿臣的气,儿臣再也不说让父皇伤心的话了。”皇帝哼笑一声,回抱住他,打趣道:“这会儿倒是会装乖了。”“儿臣是真心的。”“行了,与你闹了这一阵,朕也乏了,你回去吧。”陆云朝抬头,仔细看了皇帝的表情,确定他没在生气了,才道:“儿臣服侍您歇下。”“不用,朕知道你这几日日夜奔波很是辛苦,你回去歇着吧,记得宣太医替你看看。”皇帝嘱咐道。陆云朝心里很是感动,应道:“是,那儿臣叫人进来将这地上收拾起来,父皇当心些。”“就这么走吧,让那些等着打听消息的人知道你我的争端,他们才会斗得更起劲。”陆云朝从甘露殿里出来,江寒酥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以及显然是哭过的泛红的眼睛,他心里一惊,连忙上前去扶住他,“殿下……”陆云朝却没有理他,脸色十分阴沉。他此时也不好问什么,只得满心担忧地跟着陆云朝回了东宫。悬玲早便带着一众仆从在宫门口等着迎接他了。却见到他这番模样,众人皆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哎呦,我的殿下呀,这是怎么了?快进屋,让我瞧瞧。”悬玲一把揽住他,心疼道。也只有她敢如此了。她心里清楚,这又是和皇帝闹上了,不由得心里直叹气。陆云朝一言不发地进了屋便趴在桌子上直流泪。悬玲拦住跟在后面进来的江寒酥,小声问道:“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江寒酥是站在悬玲侧面的,因此并不能看清悬玲说了什么,但他猜想她应该是问他陆云朝的事,于是只摇了摇头。悬玲走过去,正想哄一哄陆云朝,就见他自己直起身子,抹了眼泪,吩咐道:“悬玲,去请太医来。”悬玲迟疑道:“殿下是还有哪里受伤了吗?”陆云朝却看向了江寒酥,道:“不是,你去吧,之后再与你说。”悬玲看了看两人,应下了,“是。”待屋子里只剩了他和陆云朝两人,江寒酥才走到陆云朝跟前,低着头,一只手捧起陆云朝的脸,心疼道:“殿下,疼吗?”这不说还好,陆云朝仰着头见江寒酥皱着眉一脸担忧地模样,手上又如此温柔,便觉得忽然多出满心的委屈,眼泪又止不住地顺着眼角往头发里淌,他哽咽道:“疼……”他伸手搂住江寒酥的腰,“阿七,父皇不准我和你在一起。”他泪眼涟涟,委屈地看着江寒酥。江寒酥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想了想,问道:“殿下是因这事挨了打?”“自然是如此,你怎么这般冷静,你就不着急、不心疼我吗?”陆云朝抓紧了他背后的衣物,不满道。江寒酥为难地看着他,终是说:“属下见殿下挨了打,自然心疼,可陛下病重,独留您一人在病榻前侍奉,想来说的应当都是要紧事,就算陛下提及了您与属下之事,您也不会在陛下病中惹怒陛下吧,因而此事……”陆云朝放开抓着他衣物的手,在他腰上拍了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就你聪明。”而后不由分说地将他仰面压倒在桌子上。江寒酥见他此时脸上已没有了半点悲伤之色,知道自己猜对了,也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