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董昭、满宠、卫臻三人已至。曹睿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倚在了躺椅上,冲着王昶努了努嘴:“王卿将此事来龙去脉给诸卿说一说!”
“是。”王昶起身,肃容说道:“公孙渊去年夺其叔公孙恭之位之后,本以为能够得到大魏敕封。但大魏一直没有承认公孙渊之官职,公孙渊心中渐渐惶恐。”
“自去岁以来,孙权与公孙渊通过海路沟通,已有数次之多。”
“三月,公孙渊遣使者宿舒、孙综等人至建业,为孙权送来幽州良马五百匹。”
“今年七月下旬,孙权遣使者张弥、许晏等人、携金玉珍宝跨海远至辽东,意图册封公孙渊为燕公。”
“公孙渊假意逢迎,却耐不住内心煎熬、担忧大魏责罚。因而在八月上旬设计诛杀张弥、许晏,侵吞孙权兵士五千人、海船五十余艘。”
“并将张、许二人头颅送至幽州刘晔处,告知此事。同时请求大魏敕封官职。”
王昶说完行了一礼:“诸公,就是这般情况。”
“坐吧。”曹睿向下挥手示意,开口道:“你们说公孙渊这是忠诚之举吗?”
司马懿拱手道:“实非忠诚之举,而是谋逆未遂,与忠诚二字并无干系。”
曹睿笑着点头:“朕也是这般想的。”
“公孙渊欲与孙权行背德之举,进展到了一半才良心发现、幡然悔悟,将人头给大魏送了回来。”
“朕该如何处置公孙渊?”
董昭轻咳一声,缓缓说道:“臣以为,凡事论迹不论心。辽东地处偏远、实难控制,陛下应该借此机会敕封公孙渊,并嘉奖其行。”
满宠说道:“陛下,公孙渊、孙权二人皆贼也。孙权固然可恶,但公孙渊首鼠两端、行此不义之举,也需惩戒一番。”
“名不正则言不顺。大魏一直未册封公孙渊,岂能给他治理辽东的名头?”
“如今大魏军队已经休整了一年多,正该对辽东用兵、以示大魏版图不可或缺之理!”
司马懿本想反驳,想了想却忍住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准备看看皇帝如何应对满宠之言。
自从去年七月、满宠应诏回到洛阳、入了西阁之后。一年之内,先为陛下梳理中军编制、后又主持考评涤汰各外军、州郡武官中的庸碌之人。
得用的同时,满宠也愈加受到皇帝看重。
每每书房议事之时,满宠常常慷慨激昂、声音洪亮。遇到与其他三名阁臣意见相左之时,常常出言相争。
陛下竟也不怪满宠。
司马懿心中冷哼一声。岂是你说动兵、就能动兵的?陛下休养生息之策从未变过,岂能因这种小事便起大战?
果然如同司马懿所料,皇帝听完满宠之言,微微摇头。
曹睿目光看向司马懿和卫臻:“东阁怎么说?”
司马懿拱手道:“臣以为当赏赐公孙渊,但不应敕封、也不应用兵。公孙渊此事是对大魏低头,但还远远没到可以奖赏他官职的地步。”
“辽东偏远难以进攻,公孙渊也难寇边幽州。”
“维持现状即可。”
曹睿看向卫臻:“卫师傅呢?”
卫臻答道:“臣附议司空之语。”
曹睿又问:“枢密院可有说法?”
王昶道:“臣也附议司空之语。”
听闻王昶之语后,西阁、东阁四人竟同时看向了王昶的面孔。
王昶被众人目光盯着,竟也不动半点、神态自若风姿依旧,端坐在椅子上。
曹睿笑了一声:“好了,朕知道你们的想法了。”
“朕也与你们说说朕的看法。”
四人这才将目光从王昶脸上挪开,重新看向皇帝。
曹睿这是在给王昶解围。
枢密院归西阁管辖,正如尚书台归东阁管辖。
枢密院权重,本应与尚书台那般、设立右仆射、左仆射二人来管的。
董昭为九卿之一的卫尉,满宠为前将军。曹睿不欲再为二人加枢密院仆射之衔,而是设立左、右两监管理枢密院日常公事。
如今王昶当着皇帝的面,公然与董昭、满宠二人意见相左,这就好比六部尚书在皇帝面前,与司马懿、卫臻同时唱反调一般。
王昶想做个孤臣、不盲目附和西阁,曹睿当然要帮一帮他。左右都是顺手的事,何乐不为?
曹睿轻声道:“就在十余日前、九月中旬,朕的次子曹延周岁之时,孙权给他送来一艘装满宝货钱粮的楼船作为贺礼。”
“孙权给朕写的表文中,言辞恭顺至极。除了实际之事外,孙权该说的虚言全都说了。”
“这是九月中旬的事。孙权给朕的信、最晚也是八月送出的。”
“而孙权意图册封公孙渊,船是七月到的辽东,从江东出发只会更早。”
“孙权一边在给朕、和朕的皇子准备贺礼,另一边竟然欲要册封公孙渊?”
曹睿环视众人说道:“方才你们说公孙渊首鼠两端,公孙渊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难道能有孙权做的这般过分吗?”(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