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娥端详了一会儿,淡淡一笑。“对不住了,林姐,小娥实信不过你。你那番“他自个进来”的鬼话,我一个字也不信,这谎扯过头啦。”
对苏合薰道:“一会儿带上她。交换完了,咱们将她扔出禁道口试试,若她说的一字不假,主人为保这条暗桩,明儿林代使仍会光鲜亮丽地现身玄字部,像个没事人儿似的;若是她扯谎,于主人即无效用,自有人处置她。”
林采茵面色丕变。
领玄字部禁道的是不折不扣的黑蜘蛛,除了名叫“荆陌”其余苏合薰俱不知晓;莫说核实林采茵的说辞,连要上哪儿找这人都无头绪,略一思索,终究是郁小娥的法子省事,只点了点头。
郁小娥扭动机括,地板“喀喇喀喇”地平移开来,露出其中的秘密夹层。
苏合薰监视定字部已久,竟不知她房里有这暗格,听机括转动的刺耳声响,显非新造,而是年代久远之物,猜测应同北山石窟的供水装置,皆是建造冷鑪谷的前贤所遗。这类尚未发现的遗迹,谷中所在多有,便是历代传落、如今握在姥姥手里的清册,也未必明载了每一处,兴许是郁小娥无意之间发现,却隐匿不报,留为己用。
夹层中卧着一抹雪腻身影,纵使娇躯微蜷,仍见得峰壑起伏,直是诱人以死。尤其那双浑圆结实、美得几无一丝微瑕的玉腿,屈起时益显其长,连一向冷淡自处的苏合薰,都不禁多看了两眼,胸中隐觉怦然。林采茵美眸眥圆,难掩喜猎,显是认出了女郎;连日来遍寻不着,料不到竟藏在这样的地方。
郁小娥一一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嫣然道:“这便出发了罢?这场交易,我可是期待了一整天哪!”
苏合薰闻言微凛,不好教她看出端倪,心底疑云倏涌,不住翻搅。
(她到底……打算同谁交易?被撇下的……会不会是他?
◇◇◇一阵窸窣轻响,郁小娥钻出如瀑垂落的紫花丛蔓,乍见前方负手而立的鬼先生时,娇俏的小脸上浮露讶色,举袖掩口,失声惊呼道:“主……主人!您怎么……怎来得忒早?时辰还没到哩。”
鬼先生却知在垂幔似的厚厚紫花间,能藉藤隙洒落的月光,见得峰壁洞外的景况;郁小娥这副吃惊的模样,怕是装过头了。当下也不揭破,怡然笑道:“山岚清冽,月色甚佳,这幅繁花成锦紫瀑挂壁的风光,普天之下唯冷鑪谷有之,乘此豪兴藉月赏翫,亦乐事耳。却不知代使早至,为的又是什么?”
郁小娥掩嘴笑道:“主人这般吊书袋,小娥听不懂。”
鬼先生哈哈一笑,伸出右掌。“那咱们就别废话了。金甲。”
“不在谷中。”
郁小娥笑道:“如先前小娥禀报,此甲门主绝不离身。门主此际不在谷内,金甲无由回转,望主人明察。”
鬼先生“哦”了一声,似不怎么失望,点了点头。“不怪你,起码是个准信。雪艳青爱回来不回来,总不能问你要交代,是不?”
轻笑几声,伸出的右掌却未稍动。
“你要给我的惊喜,准备好了?”
“准备好啦。”
郁小娥瞇弯了双眼,笑吟吟道:“就在我院里。不想主人早来了,没能一块儿带出。要不,主人且随小娥走一趟,亲眼瞧瞧可好?保证是奇货可居,决计不白费主人的指谱。”
鬼先生维持左拳负后、右掌平摊的姿势,在郁小娥几以为要化成石像之际,才无预警地开口,冷哼一声。“我怎么记得,是代使说要在冷鑪谷外,一手交人、一手交谱的?这般拳拳相邀,感觉其中有诈啊!”
郁小娥“噗哧”一声,娇娇地瞥他一眼,咬唇道:“主人好坏!怎地说这样的话欺负人?是您来得太早了呀。要不主人在此稍候,小娥去去就来。”
说着便要转身。
(他发现了。
内应暴露之事,鬼先生于沉默的片刻已然察觉。
他若敢随郁小娥入谷,证明林采茵所言无虚,鬼先生确有一套出入冷鑪谷的法门;若犹豫了,代表林采茵那小贱人满口胡言。断了这条门道,冷鑪谷从此固若金汤,才有继续与鬼先生交易的本钱。
郁小娥深知自己的斤两与对方之能为,与虎谋皮,若无决杀的手段,待虎玩倦了,自己便由“玩伴”沦为饵食,性命转眼即失,甚至能一死都算轻的了。俎上之肉,岂有余倖?
只有这事,无论如何得先弄清楚。她没想过忒快就得同鬼先生摊牌,然而林采茵的曝光、金甲与染红霞的去留等,如鬼使神差般接连爆发,在短短一日内,将双方都逼到了风尖浪头;这局赢家全拿,而败者必将损失惨重。
──你怎么选呢,“主人”良久,鬼先生一拍手掌,耸肩道:“如此甚好,我便静候代使佳音。”
拾了几块粗柴堆起,以筒中火绒对着柴上枯叶吹出火星,一阵“哔剥”乱响,居然就这么生起了篝火,好整以暇地盘膝坐下,伸掌取暖,只差没变出一只串枝抹盐的净兔腔子烘烤起来。
(赢了!
郁小娥几欲欢叫起来,但她已非数月前外四部一龙套路人,不会在这当口露出马脚,从容地福了半幅,嬝娜转身,葱尖似的剔莹玉指拨开花幔,摇着小翘臀款摆而入。
一重又一重的紫花深处,苏合薰背倚禁道入口,蛇脊剑架着林采茵的粉颈,目不转睛盯着紫花帘外的景况;见郁小娥使了个眼色,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放落,忽觉来找郁小娥是明智之举。在浴房那当口,她差点便信了林采茵。
姥姥眼光奇准。与外敌周旋的郁小娥并非叛徒,无论是为自己,或为教门的存续着想,她不会拿冷鑪禁道独有的封闭特质开玩笑。只有像林采茵那样愚蠢的人,才想不通“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一摆脱鬼先生的视线,连郁小娥都难得露出一抹放松的笑容,虽未开口,却冲她点了点头。苏合薰没有封住林采茵的穴道──虽说拖着几乎吓瘫的林采茵走出禁道,也跟抬着她差不了多少,但应付未可知的情况需要足够的精神体力,她不想浪费在叛徒身上。眼看大局已定,冰凉的蛇脊细剑贴着林采茵的脖颈一转,正要还押谷中,忽听花幔之外鬼先生笑道:“哎呀代使,我改变主意啦。冷鑪谷中多丽人,连空气都特别好闻,我看我还是随你走一趟罢?”
语还未说完,窸窣声已至。郁小娥未闻跫音,顿觉颈后寒毛直竖,若有似无的躯体温泽已来到背门处,吓得差点跳将起来,“唰!”
裙裾翻如花浪,转身强笑道:“主人!您这又是为──”凉风擦肩,声音与呵出的湿热温息再度喷上颈背,但听那把黏腻的闷钝喉音笑道:“代使你也太调皮啦。人,不是已经在这儿了么?”
郁小娥毛骨悚然,不敢妄动,这人的身法如鬼如魅,她竟连糊纸面具都瞧不上一眼,防线已遭突破。
苏合薰的反应却比她的惊骇更加迅闪俐落,想也不想,一把将林采茵掷向鬼先生!手劲之沉,哪里是把她当成肉盾?分明是当暗器来使,自己却挟着另一名长腿女郎退入禁道,赌的是对手未敢冒险轻进。
岂料鬼先生身形一晃,竟闪过林采茵,苏合薰的形尚未没入洞中幽影,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已欺近面门,快得她不及思考,本能向后一仰,臂间女郎却被留在原处,落入对方之手。
(好……好快!
失却染红霞,如何向耿照交代?黑纱裹面的窈窕女郎一咬银牙,藕臂暴长,左手五指宛若附骨之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与速度扫过染红霞腰背,彷彿沾住腰带似的,贴着染红霞的背门撞进鬼先生怀里,巧致的右拳胜似玉碾,水车般抡向对手之面!
鬼先生斜肩让过,把手一勾,拉起染红霞以肩顶背,苏合薰顿觉满眼映红,视界忽被一双浑圆坚挺、饱满耸翘的蜂腹豪乳填满,却是染红霞的胸口迎面撞来,忙身形一矮,拱背接住,易拳为爪,穿过染红霞交错的修长双腿,迳攻鬼先生下盘;其滚、摔、扑跌的身法看似与地趟拳一路,刁钻处却犹有过之,但见一团乌云满地翻腾,招招都往黑衣男子腿间招呼。
“喂喂,打架归打架,你别老拆人祠堂啊!好缺德。”
糊纸面具下流泄出闷湿的轻佻言语,闭上眼睛还以为两人正信口调笑,绕着染红霞周身而动的拳脚指掌却是越打越快。
苏合薰出手的角度极其怪异,无论体势多不自然,都能生出难以想像的攻击手段,令人眼花撩乱,应接无暇。
她生就一副薄薄的身板儿,肩削腰细,臂纤腿长,使开这等扑跃绞剪的地趟拳路,非但不觉丑陋,尽显腰身柔灵直若无骨,一蹬腿、一拧腰皆是流水般的润滑线条,却又饱含力道,胜似鱼翻羚跃,说不出的好看。
尤其双峰虽不甚大,乳质却异常细绵,软得像贮乳待熟的酪浆袋子,虽身着黑衣,动作间却见细乳跌宕,抛甩出精致的乳型轮廓。若非她招招进逼,一手紧过一手,不容敌人喘息,一名长腿纤腰的劲装丽人满地挺腰弹臀、腿绞臂剪,胸前乳浪娇绵、尽展胴体曲线与柔软度之极的画面,可说是诱人至极。
鬼先生以染红霞的胴体为盾,本是炫技,在对手之前故示轻巧,此际终于尝到苦头,被一轮拳爪攻得左支右绌,连郁小娥都能看出是苏合薰掌握了节奏,横亘在两人当中的染红霞非但未阻攻势,反成闪避时的累赘,一来一往之间渐渐出现了微妙的时间差。
斗至酣处,苏合薰纤腰倏拧,侧身一爪,鬼先生贴着染红霞的背门转开,仍被“唰!”
勾下几绺衣布;苏合薰身形微晃,竟又转回了原处,这一霎间的腰腿身板运用简直毫无道理,鬼先生避无可避,以胸膛肩膊硬受她一轮快拳,“啪啪啪”的贴肉劲响不绝于耳。
郁小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子的反应却比思绪更快,自背后出手制住了刚起身的林采茵,正欲开口,赫见苏合薰凌空倒纵,落地时微一踉跄,竟有些站立不稳,挂在白皙唇面上的一缕溢红分外鲜明,似是受了内伤。
鬼先生瞬间逆转战局,却未乘胜追击,只因一直被拿在身前的染红霞忽于此际出手──换上乾净红衫、未束长发的长腿丽人一声清叱,并起食中二指,回身迳刺鬼先生胸口膻中穴!她这一下用上了“出离剑葬”的无匹剑意,起码也该戳他个闭血断经、仰天栽倒,无奈穴道初解,再加上清醒之后元气未复,所聚内力不及平日之一成,杀招软弱无力,徒具其形。
总算鬼先生应变伶俐,堪于指劲着体的瞬间挪开寸许,被戳得气血翻涌,猛地踩住脚跟,手刀斩在染红霞颈侧,唯恐有失,短褐下飞起一脚,正中玉人腰侧,踢得染红霞身子腾空,“砰!”
落在一丈开外的入口边上,伏地不省人事。
正扶墙调息的苏合薰没能犹豫太久,见鬼先生大步行来,未及拉上蜷伏在地的红衫女郎,闪身没入禁道,再无声息。鬼先生揉开胸口郁气,于染红霞身畔止步,果然没敢贸贸然追入,弯腰轻抚她披缎般的浓发,一把拽起,见染红霞俏脸煞白、双目紧闭,皱起的眉心不住轻搐,便在昏迷中亦觉疼痛,可见受伤不轻。
郁小娥远远望见,唯恐他不明所以,杀了这价值连城的奇货,急得绷紧尖细的嗓音:“主人……手下留情!她是染红霞!”
鬼先生哼的一声松手,挟女郎转身而回,冷笑:“我知她是谁。只奇怪你这个染红霞怎地如此活蹦乱跳,穴道未封也就罢了,连条捆手的绳索也无?”
这也是郁小娥心中疑问。
她趁染红霞昏迷不醒,撬开牙关灌入外四部的“溶螅散”此药能使人神智昏沉,常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是非常厉害的迷魂药。染红霞自来冷鑪谷,每日灌食的粥汤里都掺了一定的份量,确保她不吵不闹;若无解药,便是停得几日,其效也不能全解。要如染红霞这般施展武功,必是服过解药无疑。
问题在于:谁给了她“溶螅散”的解药?
在此之前,除郁小娥指派的贴身侍女,负责喂食除秽等琐务,没人能接近染红霞;知道她的身份价值后,郁小娥索性亲自处理,监禁处也从偏院移至闺房地底的暗格。唯一能施以解药的机会,只有在进入禁道之后,由苏合薰背出的这一段了。
(但……苏合薰为什么要这么做?
郁小娥自不知苏耿二人的密约──解了迷药,不过是苏合薰替耿照准备的“退路”之一──见鬼先生于禁道前止步,足证林采茵的供述只为自保,不过是鬼扯一通,断了她这条过墙梯,冷鑪谷从此无虑,急中生智,笑道:“小娥担心“溶螅散”用得久了,这贱婢不免手足俱废,纵有如此身容,岂合主人之用?是以这几日减低份量,免得药坏了她。不想七大派之人善于作伪,差点教她瞒过啦!幸而主人神功盖世,水月停轩的婊子欲走无路,终究逃不出主人的手掌心。”一提林采茵的后领:“此人诈称是主人手下,小娥特将她带出,交与主人发落。”
她身材娇小,拎着比她高了快一个头的林采茵,颇有“人小鬼大”之感,衬与一本正经的表情,说不出的有趣。
林采茵呜呜摇头,无奈穴道受制,无法言语。鬼先生看都不看她一眼,耸了耸肩。“你把她的嘴堵住了,怎生对质?若非我手脚快,接连料理了这两人,代使只怕已下手灭口了罢?”
郁小娥悚然一惊,笑容几乎凝在面上,低头道:“小……小娥不敢。”
信手拍开了林采茵的穴道。
林采茵挣开扶持,揉揉发麻的手臂大腿,朝鬼先生飞奔而去,叫道:“主……主人!我用了“狐魂香”那婊……那婊子跑不远的!”
她说话一贯轻婉,无比做作,郁小娥从未听过“林姐”吐出这等恶毒言语,不禁微怔。
鬼先生扶住娇喘絮絮的林采茵,轻抚她面颊,爱怜横溢,不知怎的郁小娥却想起染红霞的头发,面色微变,果然他冷不防一耳光,抽得林采茵旋身栽倒,趴在地上抽搐着,半晌都起不了身。
有那么一霎,郁小娥以为她的颈骨给打折了,只是断得太过突然,林采茵还不知自己已然咽气,歪着颈子哼哼唧唧,抽噎吞泣……
“蠢货。”
鬼先生的声音冰冷。“冷鑪禁道若能用这些手段留下记号,千年前早被人攻破了,岂能是如今的模样?由得你耍小聪明!”
郁小娥装出骇异的模样,“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颤道:“主人恕罪!小娥不知林代使是自己人,一时糊涂,才将她抓了起来……求主人饶恕小娥!”
鬼先生笑道:“你依约给了我染红霞,有功无过,何须“恕罪”我知你等对禁道黑蜘蛛所知有限,她们行事颇异常情,就连方才那名领路使我也并不怪罪。她拳腿犀利刁钻,万不得已以内力震伤了她,实非我所愿。起来罢。”
郁小娥暗忖:“你须我带你……不,至少是带林采茵入谷,自是不敢怪罪。”
又多了几分把握,笑得格外谄媚。“主人慨然授以绝学,小娥自当效犬马之劳。我料苏合薰少见外人,骤然见得主人,这才不分青红皂白,抢先动手。待小娥与她说明白道理,那犀利刁钻的拳腿功夫,亦能为主人所用。”
鬼先生何等精明,听懂她言外之意,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喏,你为我办事以来,几曾短了你的?鬼灵精!”
郁小娥嘻嘻一笑,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可人,提裙走上前去,双手接过,福了半幅:“多谢主人赏赐。小娥且为主人唤出那苏合薰来,领我等入谷。”
鬼先生只嗯了一声,似是十分满意。
郁小娥强抑住剧烈鼓动的心跳,心知每离开鬼先生一步,距安全又更近一尺,此际决计不能露出一丝马脚,否则将功亏一篑,从容来到禁道入口,探头道:“苏合薰,你出来!都是自家人,不会害你的。你若还听我的话,便快快现身,与主人相见!”毋须提高音调,她一探头便见苏合薰的身影,苏合薰自始至终都倚在洞内的阴影里,从未稍离。两人藉着她胡乱喊话的片刻间,交换了几个眼神,郁小娥不确定她能否瞭解自己的意思,她俩从未有过这般默契,此刻却别无选择。
苏合薰刻意让洞外的鬼先生等了会儿,才从阴影中走出来,贴着洞门露出一张苍白雪靥,低垂目光,绝不与任何人相对;不肯卸下心房的冷漠神色,似乎替“颇异常情的黑蜘蛛”形象增加了几分说服力。
郁小娥得意回头,嬝嬝娜娜代她施礼。
“这位是本部领路使苏合薰,见过主人。”
鬼先生不置可否。“她愿意带我等入谷么?”
“但凭主人吩咐。”
不管你或林采茵,进来就是个死而已,郁小娥心想。赶快将他打发离开,待耿照送回金甲,再想法子应付。
“那好,你等且将林代使送回谷中,这份厚礼我便笑纳啦!”
掖着染红霞的臂膀提将起来,忽听花幔之外一人朗声道:“鬼先生,我来与你做个交易可好?”
郁小娥与苏合薰面面相觑,鬼先生却似乎并不意外,一把将染红霞扛上肩头,拨花而出,赫见一人立于篝火前,背负布囊、目露精光,却不是耿照是谁?
“哎呀呀,这不是耿典卫么?咱们好久没见啦。”
鬼先生将染红霞放落,活动活动肩臂,竟是在热身,准备好好打上一架。
耿照面无表情,淡然道:“你记错了罢?阿兰山一别,似乎并没有太久。”
鬼先生停下动作,缓缓抬头,瞬间他便明白少年的话中之意,似已开始在回想,究竟是怎生泄露的。
“耿典卫想做的,肯定是大买卖。”
他以靴尖踢了踢染红霞结实弹手的臀股,声音里带着笑意。“但我这可是行货,典卫大人若无好价,就难办了呀。”
耿照解下背后的布囊,从中抽出一片金灿灿的金甲。“这个值不值?”
鬼先生微瞇着眼,打量他背后的布囊,似想从轮廓、大小辨别真伪,耿照却不给他沉淀思虑的时间,手一扬,那片胫甲划过了低平的弧线,“铿”的一声落在鬼先生脚边。
“典卫大人好气魄!如此豪气,看来是要做大买卖了呀。”
耿照忽然一笑。
“你要应付的,并不是我。”
迎着面具孔洞里那双精光暴绽的锐眼,少年猛将布囊往火堆里砸落,被砸坍的篝火“轰”的一响,爆出大蓬的刺亮火星!“着紧着啊!要是慢了,连灰都没得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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