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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鉴听着悠扬琴声,脸色先是略显惊愕,继而惊喜,最后则是完全沉浸其中。
他是清流出身,也曾效仿名士之风,精通音律,甚至曾经自己谱曲,今日乍一听苏青奴弹奏凤求凰,只觉将此曲的精髓完全展现出来,融楚辞骚体的旖旎绵邈和乐府的清新明快于一炉,指法娴熟,趋于圆融如意,琴声急促时如狂风骤雨,缓慢时如窃窃私语,不急不缓时则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当真不愧大家二字。
一曲终了,满堂寂静。
苏青奴起身向众人行礼,然后便要按照规矩选出一位客人留下谈论诗词音律,既然要谈论这些,那些胸无点墨之人自然是多半无望了。
苏青奴环视四周一圈,然后轻轻开口道:“奴家的问题其实也很简单,不用在座各位作诗,这首凤求凰乃是古琴曲,其中有个典故,更有一首怨郎诗,不知哪位客人可以背诵”
苏青奴的话音刚刚落下,雅间中的张鉴已然是起身推窗,吟诵道:“一别之后,二地相悬。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榴花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黄,我欲对镜心意乱。三月桃花飘零随水转,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苏青奴望向张鉴,微笑道:“那么今天便请这位客人与奴家谈论诗词音律。”
另外一处雅间中的玄乙合上了仅仅是被推开一道缝隙的窗户,轻声道:“鱼儿上钩了。”
御甲起身道:“那就让鬼丁准备动手吧,到时记得不要惊扰了苏姑娘。”
玄乙默默点头,转身离开此处。
御甲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后,轻声道:“来人呐。”
一名剑气凌空堂剑士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御甲吩咐道:“去请按察使司和布政使司的大人们过来吧,就说请他们喝花酒。”
这名剑士恭敬应诺后匆匆转身离去。
御甲又是叹息一声,伸手轻轻揉按着自己的眉头。
当初握剑杀人的自己,如今竟是只能做这些不入流的勾当了吗
那么自己的剑道,想来已经是所剩无几了。
有些时候,他很羡慕那位少主,因为其心志之坚定,实属罕见,那位少主一直都很明白他自己该走什么道路,绝不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就使自己剑心受损,如今的剑道修为更是一路突飞猛进,年纪轻轻便踏足地仙境界,眼看此生有望成为又一位登顶天下的大剑仙。
再看自己,虚活几十年,至今还是个小小的人仙境界,御甲只能是苦笑无言。
另外一边,张鉴在先前老鸨的引领下来到苏青奴的房间。
没有如何豪奢作派,地上铺了一张寻常地毯,一扇临摹了踏春图的轻巧屏风,分隔开内间和外间,在屏风不远处则是摆着一架蛇腹断纹的七弦瑶琴,旁边还有一张可供两人对坐的小桌,桌上茶具一应俱全,不算名贵,但却精致。
张鉴心中感慨,这位苏大家果然不同寻常,心中好感更甚。
苏青奴主动开口,谈及了如今士林间谈论最多的承平大典,引经据典,头头是道,愈发让张鉴刮目相看,同时也在心中惋惜,如此一个才女,竟是沦落到了这等风尘之地,当真是暴虐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