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于中都城内盘桓数日,在李嵩的陪同下,除了那座属于皇室的行宫之外,将偌大一座中都内城走马观花地大体看了一遍,甚至还去了军营了一趟,虽然没能见识到西北铁骑万马奔腾的壮阔画面,但好歹见识了两支百余人的骑兵以木矛相互对攻的场面。
徐北游回想起初次去古战场时见到的难忘一幕,骑兵铺满大地,冲锋之势如同一线大潮,大地在马蹄踩踏下震颤不止,烟尘弥漫。虽然当时静默无声,但可以想象那如滚滚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两线骑兵大潮以滚雷之势迎面推进,然后轰然对撞在一起,入骨入肉三分。
其后两军惨烈绞杀,无时不刻都有人身死坠马。更是让当时修为尚浅的徐北游心神摇晃,只觉个人身处其中,真好似是滚滚洪流中的一叶浮萍,渺小无比,打个漩儿便要消失无踪。
面对这等骑兵洪流,纵使是如今的徐北游也难以升起单人只剑拦路的念头。
一身转战百万里,一剑可挡百万师。
徐北游距离这等举世无敌的剑仙境界还有极大的差距。
八月初十,徐北游带着张无病写给韩瑄的密信离开中都,往延州府方向行去,中途会在丹霞寨和小方寨略作停留,然后再从河内府出关,前往草原境内的小丘岭。
越往关外而行,人烟越是稀少,因为最近祁山祖庭门户大开的缘故,各种奇人异士也愈发多了起来,一路行来,徐北游可算是大开眼界,有蹦蹦跳跳的垂髫稚童,有头发半黑半白的枯朽老人,有衣着暴露身段婀娜的妙龄女子,也有魁梧如山的精壮大汉,徐北游甚至还见过一位最起码有四百斤以上的女壮士,使一根看上去大概有二百多斤的铁棒,让人望而生畏,在这里,似乎一头白发也不算什么,徐北游干脆不再戴着那个大斗笠,光明正大地背着剑匣而行。
这次李嵩也与徐北游同行,他奉军令前往延州府催讨一批军械,延州府一直都是西北军的军备后勤所在,天机阁、工部和兵仗局在此驻扎于大量人手,大到神威大将军炮,小到弓弩箭矢,都是直接在此地制造,在供应西北大军的同时,也会兼顾中军和前军,堪称是军机重地,等闲人不得入内。
按道理而言,徐北游一个身无半分功名官身的“白丁”是不能进入此地的,不过既然有韩阁老义子的头衔和张无病的手令许可,那自是畅通无阻。
一路上李嵩向徐北游详细介绍了这座延州府的情况,正如中都城与江都城不太相同一般,延州府也与寻常州府大不相同,此地与其说是一座府城,倒不如说是一座军镇,除了有重兵把守之外,百姓们大多世代为工匠,供职于兵仗局名下。
其中关系更是错综复杂,除了一位兵仗局少监和两位工部主事常年驻扎于此,大都督府和左军都督府也各自派人在此,天机阁更是派出了一位大匠造亲自坐镇。
其中兵仗局掌管所有工匠,工部负责统筹度支明细造册报于户部,大都督府负责监督验收,左军都督府则是占了地利之便,行保卫职责,至于天机阁更是不用多言,诸般巧夺天工之术均是出自他们之手,各方各司其职的同时也互相牵制,谁也无法一手遮天。
之所以如此布置,也是萧皇有感于前朝的各大边军势大,以至于使大郑亡于藩镇之乱,所以萧皇登基之后将所有军伍分为五大禁军和各州地方都司,五大禁军直属于朝廷大都督府,地方都司则归属于兵部,禁军职责是“守帝都,备征戍”,地方都司则是“以为所在防守”,这样两者互相呼应,“使之内外相维,上下相制,截然而不可犯者,是虽以矫累藩镇之弊,而其所惩者深矣。”
如此一来,禁军不可插手地方政务,所有粮食、军械、马匹都要靠朝廷调度,自然无法形成藩镇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