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将散落在地的数珠全部捡起之后,只留了一颗握在掌心,其余全部装入袖中,抬头望向漫天风雪,脸上神情再度恢复到先前无悲无喜的状态。
蓝玉和魏禁两位陪伴了两代帝王的老臣,自然心中有所猜测,只是在情况未明的情形下,谁也不好贸然开口,所以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各自沉默。
人生三大苦事,少时丧父,中年丧妻,老来丧子。
萧玄不能算是少年丧父,但可以勉强算是青年丧父,而且还是父母双亡,若今日之事为真,那又是实实在在的中年丧妻,只希望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不要有事,尤其是太子殿下,既是了皇帝陛下考虑,也是为了大齐国祚考虑。
就在此时,一名白衣女子背着长琴登上了圜丘坛。
蓝玉和魏禁微微躬身,“皇太妃。”
来人正是秦穆绵,她冲两位庙堂大佬微微颔首致意后,望向萧玄,轻声道:“陛下,徐丫头已经去了,还望节哀。”
听到此言之后,无论蓝玉还是魏禁都微微色变,虽然两人先前都已经有所猜测,但真正亲耳听到之后,还是有一瞬间的心情沉重。
相较起那位强势到让整个朝堂都要俯首,甚至先帝也要让其三分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更符合朝臣们对于一国之母的期许,这么多年以来,不插手朝政,统御后宫,辅佐皇帝陛下,相夫教子,可以说是一位贤后,就这么突然去了,难免让人感觉心中悲痛。
皇帝陛下摊开手掌,低头盯着掌心的唯一一颗数珠,脸上神情无喜无悲,只是嘴唇微微颤动。
过了许久之后,皇帝陛下长长叹息一声,重新合拢起手掌,狠狠用力握拳,以至于手指关节处微微发白。
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勃然大怒地誓要报仇,也没有悲戚地追悼妻子。
但他似乎又说了很多话,足以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一位帝王的愤怒。
胸有激雷而面如静湖者,可拜上将军。上将军尚且如此,又何况是人间帝王。
蓝玉和魏禁眼观鼻鼻观心,各自垂手而立。
就连秦穆绵也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凝重。
萧煜缓缓说道:“当年先帝在世时,曾经说如此评价魏王,说他机关算尽太聪明,就像一把双刃青锋,即可伤人,也可伤己,此等凶器,用时慎之又慎,不用则尽快归鞘。所以先帝用魏国来做剑鞘,将他陈锁起来,这把剑鞘也的确锁住了他几十年,可时至今日,这把双刃之剑终究还是伤到了皇后,也伤到了朕。”
皇帝陛下指了指胸口,轻声道:“朕这里不太舒服,很不舒服,寻常人家的男人,若是被人害死了妻子,都知道与人拼命,无论如何也要为死去的妻子讨回一个说法,百姓尚且如此,朕更是如此,皇后今番遭难,朕若是不能讨回一个公道,天下人如何看朕朕又如何面对已然先走一步的皇后所以朕要与魏王讲一个道理。”
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背着剑匣的徐北游缓缓走近萧知南。
此时的萧知南仍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徐皇后躺在她的怀中,闭着双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萧白已经起身,用大袖擦去脸上的泪痕之后,神情愈发狰狞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