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的地下大殿中,所有一切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凝固,仿佛变成了一副沉默的画卷,对峙的一老一少也变成了画中人物。
在“画卷”的留白之地,也就是寻常人看不出端倪的地方,无数剑气纵横交织,变成了一副棋盘,又有无数剑气落下,仿佛黑白对弈落子。
对峙的两名剑仙,就是对弈落子之人。
都说观棋不语,可是从来没有下棋不语的说法,所以两人此时仍是言语不断。
并非是相见恨晚话语多,而是两人在言谈之间做一场心境之争。
萧慎立在圆台之上,脚下便是传国玺的“安置地”,一手抹过青霜的剑锋,“许麟、上官仙尘、公孙仲谋,还有你,四代剑宗宗主,其实都是一种人,嘴上说着天下事不过一剑事,实际上却是一生不得自在,应了那么一句话,跳死泼猴,落在乾坤套里。”
“你们这种人,我一向都不喜欢,甚至是厌憎,好在老天爷也不待见你们,所以在你之前的三代剑宗宗主,许麟死于上官仙尘剑下,上官仙尘力竭而亡,算是死在自己的剑下,公孙仲谋稍好一点,既没有死在自己人手里,也没有死在自己手里,死在了千年宿敌的道门手里,算是死得其所,至于你,打算怎么个死法”
徐北游望着这个剑宗老祖,平静道:“为剑宗而死,或是为这个天下而死,但绝不会死在此地,更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萧慎脸上的笑意更浓,“不会死在此地不会死在老夫手中就这一句话可要超过世间万千狂言妄语啊。”
徐北游说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萧慎痴活四个甲子,差不多算是天下年纪最长之人,老天要收,也该收你这个老贼才对。”
萧慎放声大笑,“老天若要收我,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收我,何必等到今日可见老天是对我网开一面的。天要容我,我便能活,而且还能长生不老,可若是天不容你,就算你是初生婴孩,也要夭折于襁褓之中。”
“也未见得。”徐北游神情淡然,“道祖有言,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万事留有一线,这一线即是生机。”
萧慎的笑声渐渐敛去,“就算有一线生机,你抓得住吗”
徐北游平静道:“抓不抓得住,总要伸手抓过才能知道。正如胜负,总要打过才能知道。”
萧慎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玩这些虚头巴脑的剑意之争,用手中的三尺青锋分出一个胜负毕竟咱们剑宗中人,不像道门中人,不擅长讲那些大道理。”
徐北游扯了扯嘴角,“话说得不错,就是有一点,没有什么咱们剑宗中人之说,只有我才是剑宗之人,至于你”
他一字一句道:“不配。”
萧慎眼底浮现阴沉之色,缓缓道:“你知道当年剑宗的剑气凌空堂是怎么被灭的吗”
徐北游针锋相对道:“好汉不提当年之勇,不要忘了那么一句话,一代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萧慎毫无征兆地以手中青霜在身前画出一个大圆。
徐北游的脚下也随之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圆圈,好似是画地为牢。
萧慎冷冷笑道:“老夫活了很多年,与很多人交过手,胜过也败过,但是除了萧白之外,从未被人逼到过绝境中,就算是败,也不至于死,反倒是那些胜过老夫的对手,包括萧白在内,这些年来一个接一个地都死了,死得一干二净。”
徐北游改为单手握诛仙,“我年纪肯定没你大,与人交手的次数也肯定没你多,不过我从未败过。”
徐北游此言不是自吹自擂,平心而论,过去几年一路走来,从最早的张狰,到后来的赤丙,再到冰尘,徐北游一路走来,真正的死战苦战,未曾败过。
当然,死战次数很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