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沉默许久,伸手端住海碗的碗沿,却没有把碗端起来。
他吃了张雨萍要的米饭,意思是他无意叛出剑宗,仍旧认为自己算是剑宗中人。徐北游同样也认可了这一点,然后徐北游又问他喝不喝这碗酒,意思是在问苍云,是否认可他徐北游这个新任剑宗宗主。
不是徐北游要搞什么党同伐异,而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对抗外敌需要有一个统一的内部,当年徐北游孤身一人抵达江南时,多少剑宗中人不认可他这个少主,以至于闹出赤丙之乱,虽然今非昔比,如今已经无人再敢在明面上反对徐北游,甚至可以说徐北游的宗主之位是众望所归,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苍云的态度至关重要,徐北游亲自来见他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诚意,现在他要苍云回应自己的诚意,接受或者不接受。
苍云迟迟没有喝下这碗酒,徐北游也未曾催促。
态度不是催出来的。
平心而论,苍云不想跟这个如彗星一般崛起的新任剑宗宗主有什么交集,因为他的身上笼罩着太多外在加诸于其身上的光晕,而光晕多了就难免晃眼,晃眼则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人。
云遮雾绕。
这就是苍云对于徐北游的直观印象。
试问,一个心思简单之人如何能做大齐公主的帝婿如何能做朝廷的小阁老又如何能做剑宗的第十五代宗主
也许那位公主殿下,也许那位韩阁老,能够剥开他身上的重重光环,看清楚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苍云自问不能。
再试问,一个他根本不清楚的人,他就去全心投靠甚至是纳头就拜正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死法。
苍云沉默许久之后,忽然说道:“剑宗不是哪个人的剑宗,也不应是哪个人的剑宗,当年上官仙尘独揽剑宗大权,号称一人即是半个剑宗,可最后却是他一人身死,剑宗便分离崩析。”
徐北游没有说话,张雨萍加重了语气开口道,“苍云,你直呼祖师姓名而不加敬语,恐怕是不妥吧。”
苍云没有直接回复,仍是望着徐北游,缓缓道:“我曾听人说起过,徐宗主要做第二个上官宗主,不知是真是假。”
徐北游笑道:“上官祖师乃是举世无敌的大剑仙,近五百年来的剑道第一人,你说我要做第二个上官祖师,委实是太过抬举我了。”
苍云轻声道:“是不能而不是不想”
徐北游答非所问道:“太平盛世与乱世大不相同,盛世可以有许多个声音,因为可以容得下,就算各种声音多一点,也不会闹出大乱子,但是乱世却万万不能,就好比是领兵打仗,我想要正面决战,你想固守待援,他又觉得可以夜袭劫营,一人一个主意,到底听谁的”
苍云没有说话。
徐北游轻声道:“不妨与你说实话,我本不想亲自来湖州,我也从不认为这些小手段就能将道门如何,只是师母如此吩咐了,我便遵从她老人家的意思,来见一见你这位师兄。”
苍云自嘲道:“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徐北游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淡然道:“不过真正见到你之后,我反而是觉得此行不虚,如果你什么也不说就喝下这碗酒,我必然要心生疑虑,既然你没有,那就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苍云反问道:“如果我今天不喝这碗酒,徐宗主会不会直接将我斩杀于此”
徐北游直截了当道:“不会,我能来湖州,本身就代表着剑宗的诚意,若是杀了你,那还谈什么诚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