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飞霜殿。
萧知南坐在殿内的鸳鸯富贵榻上,手肘轻轻搁在炕桌上,手中正翻看一本奏折,忽然道:“大郑简文三年,八月。完颜北月在后建大梁城正式举行祭天登基大典,本宫记得是由老郡王萧疏兼任后建礼部尚书,奏请即位之后,完颜北月直接入宫城,先在中圣殿升座,接受百官朝贺,然后又在翊靖卫的簇拥下前往太圣殿,在太圣殿由礼部尚书宣读登基诏书后,再次接受百官朝贺,正式升座帝位,接下来按照礼制前往城外天坛进行祭天大典,先是念诵祷祝词,然后以三足酒樽向上苍敬酒,由此来结束整个祭天大典。”
“长公主殿下所言不错。”坐在下手位置的谢苏卿接话道:“次年,后建改元黄武,屈指算来,今年已经是后建的黄武五十八年。”
萧知南合上手中的奏疏,感慨道:“差不多一甲子的光阴啊。”
谢苏卿点头道:“正是。”
萧知南幽幽叹息一声,不知是在感慨后建国运,还是感伤父兄的早早离世。
然后她从榻上缓缓起身,一边在殿内来回踱步,一边轻声说道:“棋盘上的拼杀,古往今来的国手皆言金角银边草肚皮,落子在角上最高,边上其次,腹中最低。下在角上可谓金子一样贵重,因为角上不仅得空多,而且易守难攻,先占据的一方可以以逸待劳,边上便次一等,如银子一般,中腹更次了,便是像茅草一样不值钱。谢阁老是此道好手,应该知道本宫的意思。”
谢苏卿略微思量,沉声道:“如果以天下为棋盘,中原便是中腹,无甚可谋,江南、西北、东北是边上,已经落子,争夺激烈。要说到边角,无非是魏国、宝竺国、后建、草原。”
萧知南停下脚步,站在鸳鸯富贵榻的边上,食指在炕桌上轻轻敲击,笃笃作响,叹息道:“是啊,这四个边角才是重中之重,好在宝竺国那边有高山阻隔,再加上宝竺国内部也是内乱不断,无力落子。如此便只剩下三个角,草原本身已经入局,再加上先前南归的一通搅局,也不足为虑,至于魏国,难以落子是其一,已经入局是其二,就算强行落子,也不过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折腾不起大风浪的。”
此时在飞霜殿的东侧墙上,正挂着一张天下形势舆图,谢苏卿下意识地转头望去,目光落在东北三州以北的位置上,轻声道:“那就只剩下后建一个角了。”
萧知南也随之望去,目光幽深,“一甲子的光阴,偏安一隅,这是一块空白地,处处可落子。”
谢苏卿微微蹙眉,“长公主殿下想要在后建那边做些文章?虽然后建国主完颜北月是我大齐的帝婿,后建又与我大齐是兄弟之盟,可也难保没有狼子野心,尤其是在我大齐内乱四起的时候,若是让他们也进到如今的乱局中来,恐怕是要请神容易送神难。”
萧知南收回目光,沉声道:“话是如此没错,可这棋盘上也不止是我们一家,我们不在这里落子,怕是别人就要落子,角上最是易守难攻,可以逸待劳,到时候后建铁骑南下,威胁我东北之地,乃至于燕州一线,到那个时候又该如何?”
谢苏卿的脸色凝重,思量片刻之后,忽然问道:“帝婿如何了?”
萧知南脸色不变,平淡道:“还在闭关,不过出关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了。”
谢苏卿试探问道:“待到帝婿出关之后,是否可以请帝婿走一趟后建?若是由帝婿亲自与完颜国主面谈,也许还有其他转机可能。”
萧知南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
殿内陷入到沉默之中。
片刻后,萧知南轻轻开口道:“好了,谢阁老你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