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天空中的雷声变得愈发清晰起来,仿佛有巨大战车行驶在九天之上,车轮轰隆作响,似要震破心房。
在江陵城外大概百余里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子,此时村子里的村民早已逃散一空,只因大军交战,战火蔓延极快,村民们怕被殃及无辜,早早收拾了值钱家当,往湘州逃难去了。至于什么故土难离,什么家乡不舍,在生死面前,都变成了极为不足道的东西。
村子最中心的位置,是一口青石砌成的水井,井台上用茅草搭了一个小亭子,是村里公用的水井,以前每天都会有人来此挑水,久而久之,这儿便成了村民们扎堆的地方,冬天在这儿晒太阳,夏天在不远处的大榆树下乘凉,所有的家长里短和鸡毛蒜皮都在这里来回传播,这儿对于村民们来说,就像是官老爷们爱去的行院之地。
不过在村民们逃散一空之后,这里便彻底冷清下来,只有一个半大孩子坐在井沿上,两条腿还够不着地面,来回悠荡。
这孩子看起来大约十岁左右,穿着精致考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与周围的环境实是格格不入,而且再观其面容神情,也没有同龄孩子的稚嫩和懵懂,仿佛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藏着一个与其极不相称的灵魂。
此时孩子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腮,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从江陵城那边传来一声巨大雷霆轰鸣,震人耳膜,吓得孩子微微一颤,被打断了思绪。
孩子循声望去,喃喃自语道:“那些彼岸花,就当是我给你提前铺路了,不过就是黄泉路罢了。”
生死之轮,彼岸之花,金蝉脱壳。
其实徐北游说的没错,那些彼岸花的确是装神弄鬼的玩意,不过是用来衬托穷途末路的气氛罢了,他也没指望靠这个就能彻底瞒过徐北游,可只要能让徐北游有了片刻的迟疑,那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他是如何能够在徐北游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说简单,是因为徐北游已经猜对了,他正是依仗着生死之轮才能金蝉脱壳,舍弃旧皮囊,生出新皮囊,就像蝉的幼虫蜕皮,脱去蝉衣,方能振翅而飞。
如今他正是脱去了“蝉衣”,才能从徐北游的剑下脱身,从此山高海阔,天高地大,任遨游。
说难,则是因为这个法门的代价极大,让他将一身雄厚修为的十之七八都留在了那副“蝉衣”身上,如今的他只有全盛之时的两成修为,对付鬼仙修士、人仙修士还算是凑合,可要对上任意一个地仙修士,都是有败无胜的局面。
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此言末路之难也。凡事越到最后越是困难,越是马虎大意不得,所以在这等关头,一定要谨慎,可别一个不小心,在阴沟里翻船,没死在徐北游的手中,结果死在了几个不入眼的小毛贼手中,那才是乐极生悲。
孩童不断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然后轻声自语道:“当年青尘给我看相,有过断言,说我是个洪福齐天之人,死不了。”
孩童眼神坚毅,握紧拳头,“我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至于徐北游?
他怕是要死在江陵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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