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儿子本来是国企职工,国企改革的时候,所在单位宣布裁员,集体工人买断工龄下岗,老爷子的儿子就在其中。有家有口的人没地方上班,生活突然没了着落,人心里慌慌的。岁月禁不住蹉跎,老爷子的儿子实在没出路,想去五爱市场做点生意,老爷子拿出养老钱,帮儿子租了个档口卖寿衣。这是一个非常赚钱又不被人注意的小领域,别的档口有讲价余地,寿衣谁能讲价呢,卖家凭良心喊就是了。辛苦几年,老爷子的儿子境况渐好,想把老爷子的钱还上。老爷子心疼儿子,合计着做生意周转大,自己身板硬朗,花不了什么钱,等儿子再扑腾两年还也不迟。
老爷子的儿子趁买卖红火,扩大了铺面。谁知道天大的灾祸埋伏在后面,隔年,老爷子的儿子去广州进货,一大笔货款全部被人骗走,这一下打击了老爷子的儿子,扩大铺面花费一笔钱,货款又血本无归,一下子接近破产边缘,老爷子的儿子一股急火攻心生了一场重病。
在病床上挣扎一年多,老爷子的儿子才捡回一条命,但五爱市场的生意彻底不能干了,生活还得继续,治病欠的债还得还。万般无奈,老爷子的儿子在西塔租间房子干烧烤,逐渐的生活又有点起色。为了省点越来越贵的人工,老爷子也是在家闲不住,就时常来店里帮忙。
“咱是大国企的人,干什么也不能丢大国企的脸,咱做生意实诚,不坑人不害人,才有现在这个好名声。”说到现在的生意,老爷子又有了笑容。
马一锤掩不住的伤感。“师父,您遇到这么大难处,为啥不和我说呢?”
“你们什么情况,师父不知道吗,不能牵累你们。”老爷子的语调昂扬起来,“最难的时候挺过去啦,这个烧烤店足够儿子养活一家人,日子越来越好了。学勇呀,你是不知道,师父最难的时候,变卖了很多东西给儿子治病,你师娘非要卖那枚‘五一’奖章,我说啥也没卖。”
马一锤几欲落泪:“师傅,您再有什么为难的,千万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帮您顶着,总比您一个人顶着强。”
俞大猷听得心酸,心想着,老一辈的工人师傅心正直无私,宁可自己受苦,也不给政府添难,这一代人的品质,正是应该提倡的,社会越来越缺乏这样的涵养和格局了,恭恭敬敬给老爷子倒杯酒,“老爷子,啥也别说了,我敬您!”
周浩近期的关注度在合金筒体的附着件上,这是“勾陈”身体上安装的各种装置,公差差一微米都不行。有天晚上,周浩在家翻图纸,意外发现编号58的一个部件的折角很特殊,这个角度设计从理论上讲是完美的,但在机械加工的过程中,车刀本身有角度,实现不了58号的折角。周浩把它标注出来,等上班和李骁碰一下情况再说。
巧的是李骁也发现58号的问题,他正忙于汇总有设计问题的图纸,一并录入58号。两人正碰这件事,俞大猷走进来,周浩和李骁便让俞大猷也把把关。俞大猷看完,也认为58号的折角无法机加,不过这也给他一个新思路,嘱咐周浩和李骁汇总完成后,再审核一遍,凡是能计算出机械加工的最佳角度数值,全部做出计算结果,提供给248所作参考,修改的时候就更加精准。周浩的眼里跳跃着火花,“对呀厂长,我们没想到这一点。”李骁又从头到尾捋一遍汇总表,发现凡是与现实机加不符的很多都可以提供数值,这样的话,两人的工作量激增。但他们觉得这么做的意义在于,一线生产者和设计人员虽隔空交流,但心是连在一起的,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国家利益,即使多干些工作也是值得的。
“从修正和计算角度讲,你俩也是间接参与的设计者身份了。”俞大猷开心地说。
“嗨,厂长你可别抬举我俩啦,我们的水平也就限于修修补补,给那边打下手没准儿人家还嫌碍事呢。”李骁谦虚地说。
周浩被同伴逗得合不拢嘴,调侃李骁真是不禁夸。
几天后,周浩告诉俞大猷,他们传真一份修正汇总表给248所,248所特别高兴,认为提议非常好,专业性强,照单全收他们的建议,拟采用他们的演算数据。204所还诚恳地说,纸上的理论要服从实践,以后有什么好点子,请项目小组一定提出来,各方面协同努力,保证“勾陈”的实验测试。
“怎么样,这消息够劲爆吧?”周浩兴奋得满脸通红。
“浩子,干得不错!回头我给马主任他们讲一下,大家发挥集体智慧把‘勾陈’铸造好。”俞大猷提议。
李骁咧嘴笑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俞大猷搡了他一下:“就你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