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露脸还是不露脸呢? 江熠被这么一说,顿时不高兴了起来,道:“最后一天了,还这么没大没小,偶尔喊我一句三哥不行吗?” 江苒遂甜甜蜜蜜地喊:“三哥。” 她真的这么一喊,江熠反而毛骨悚然了起来,他警惕地道:“你想干嘛?” 江苒笑嘻嘻把视线往下看,倒是不太急着回江熠的话,只是道:“大哥二哥还不露脸么” 另外两位郎君一怔,便齐齐探头。 这三人如今站成一排在江苒的跟前,各有千秋,无比俊秀,说是整个京城最好看的郎君们也不为过。 然而江苒看他们一排站着的样子,就有点好笑,她慢条斯理地训斥他们道:“好歹都是要娶亲了的人,怎么还三更半夜地蹲人家窗户呀,太不稳重了吧?” 虽然江苒年纪在江家几个孩子里是最小的,可是因着太子略年长一些,所以江苒反而是最早成婚的。前不久,她的笄礼一过,婚期便定了下来,反倒是她两位已订了婚的兄长,婚期都在她后头。 如此一来,她反倒是众人里头最早成婚的,说起旁人不稳重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哥哥们都不太同她计较,只是一笑置之。 江锦笑道:“你既然觉着这是胡闹,那你怎么知道我和阿洌也在?” 江苒笑眯眯地道:“自然是因为我是你们最疼爱的小妹妹呀~我要出嫁了,你们肯定很舍不得,肯定要偷偷来寻我的!” 众人:“……” 行吧,你开心就好。 江苒说完了话,便迎着三个哥哥无奈且纵容的神情,回身噔噔噔地跑了,不知道搬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冲着江熠嚷嚷,“接着!” 江熠抬手接住,旋即被那东西惊住了,“这不是阿爹埋在后院的女儿红么?” 江苒得意洋洋:“正是。” 江夫人生江苒那一年,虽然江苒不知所踪,但是仍然怀有一线希望的江相,便照着老家的惯例,在后院里头埋下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 这酒原该是在嫁女之时拿出来宴请宾客的,但是江苒乃是嫁给皇太子,同寻常婚俗有所不同,这女儿红,便被江相吩咐挖了出来,放在了江苒的嫁妆里头。 嫁妆如今快把江苒整个小院都堆满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众多嫁妆里头找出这么一坛酒来的。 江苒抛了酒给江熠,便打开窗子,当着几个哥哥的注视之下,动作娴熟地从窗子里爬了出去。 江锦叹口气:“……胡闹。” 江洌亦是道:“大婚前日还酗酒,明儿婚礼折腾一日,且有得你受。” 只有江洌大大咧咧的不太在意,还帮着江苒劝说:“唉,往后便是君臣了,也是咱们兄妹间最后一回吃酒,你们就别拘这些俗礼了。” 江锦看了看眼睛发亮的弟妹,到底没忍心,应下了。 到底是十多年的陈酒,又香又醇,众人难免贪杯了些,江苒喝的慢,一回头,便见三个哥哥已经东倒西歪了。 她亦是有点儿头晕,便强忍着去推他们,“诶,醒醒呀。” 她一动手推,江熠就没坐稳,从桌上滑了下去,江苒吓了一跳,忙要去扶他,结果被江熠抱住了腿。 他一面抱一面哭:“呜呜呜四妹妹你怎么就要嫁人了,你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一定要找我呀呜呜呜,就算是太子殿下我也敢揍的,你可千万别受委屈呀呜呜呜呜呜。” 江苒被他说得好气又好笑,踹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点儿起来。” 江熠好像听不到她的话那样,只是继续抱着她的腿哭。 江苒几次挣脱无果,只得无奈地选择去推江锦,“大哥?你看江熠!” 江锦不想江熠那样人都坐到地上去了,还是很端庄地坐在桌面的,看起来醉得也不太厉害。江锦被她碰了一下,忽然清醒了一些。 他用温和又悲伤的视线注视着妹妹,忽然用忧愁的语气说:“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江苒:“……” 得,不愧是她大哥,发酒疯都能发得这么文质彬彬。 江苒面无表情地道:“我的萧郎在东宫等我呢,你们这一个个的是干什么?” 江锦恍若未闻,只是双眼含泪,握住妹妹的双手,郑重地道:“到底还是委屈你了!” 江苒:“……”我竟不知我委屈在了哪里。 江锦道:“你要是随随便便嫁个人,将来他要是敢拂逆你的意思,对你不好,你阿兄们都能随手把他收拾了,可你偏偏嫁的是太子殿下!将来要是受了委屈,又该到哪里去诉苦!” 他说着,竟是扒拉着江苒的手,两行清泪,缓缓地自面上流了下来。 江苒:“……” 现在她手上挂着一个,腿上挂着一个,简直动弹不得。 她只能把视线投向江洌向他求助。 江洌看起来的确比另外两人都要清醒很多,江苒也思忖着他是个神医,总不至于醉得太离谱。 她迟疑道:“二哥,你有药吗?” 江洌看到她的视线,像是愣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开始从袖子里往外掏东西。 他郑重地向江苒解释:“这个是吃了会昏迷的,这个是吃了会倒地抽搐的,这个吃了会上吐下泻……哦,还有这个,这个吃了就会不举。” 江洌说完,便十分热切地将一堆瓶瓶罐罐都推给了江苒,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实在不行,我那里还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江苒:“……” 她艰难地道:“……倒也不必如此。” 江洌听她拒绝,目露黯然之色。 江苒迎着二哥的这个眼神,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主要是她怕再多一个抱着自己哭的人。胳膊腿儿都已经借出去了,着实有点扛不住再来一个。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喝酒小能手,为什么要遭遇这么多。 江洌听她应下,当下便松了口气,旋即“咚”一声,头朝下,软软栽倒在了桌上。 原本整整齐齐坐了一桌子的四兄妹,如今竟只剩江苒一个人还清醒着。 江苒注视着醉醺醺的兄长们,良久,才终于笑了起来。 不论她的兄长们在外是呼风唤雨还是兴风作浪,一旦到了她跟前,也只是会担心妹妹受委屈的普通兄长。上苍对她何其眷顾,竟叫她有了这么一群这样好的家人。 江苒喃喃地道:“你们一个个的这幅荒唐样子,真该叫我的嫂嫂们来看一看。” 虽然荒唐了些,可却意外地,叫她觉得极为幸福呢。 …… 大婚前夜,裴云起依旧坐在书房中,处理剩下最后的公务。 秦王忽然提着酒找上了门。 今儿帝后找裴云起谈了一整天的心,秦王就算是想见缝插针都没机会,如今瞅着好不容易他身边空下来了,便兴冲冲地来了。 裴云起见着这个顽劣的弟弟便头疼,“又来做什么?” 裴云间目露受伤之色,“明儿你就要成别人家的人了,今儿最后一天是我的兄长,还这么嫌弃我?” 其实他还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时常被兄长带着一道玩耍。可惜后来皇帝同太子之间愈发关系僵硬,他夹在其中,裴云起便连带着他也不太待见了。 听他这么说,裴云起微微沉默了一下,好久,才无奈地道:“且不说我是娶妻,而非入赘,不论如何,我总是你的兄长的。” 裴云间目露感动之色,“大哥你太好了!不愧我这么辛苦地给你找孤本!” 裴云起正给他斟茶,闻言,动作微微一顿,侧眼看过去,“什么孤本?” 裴云间嘿嘿一笑,把袖子里头藏着的东西推了过去。 按理说,皇子一旦成年后,身边便会有教导人事的宫女伺候,不过裴云起性子孤僻,东宫里头并没有这种存在。 帝后都十分心大,决定叫儿子自己解决这个难题,裴云间知道了爹娘的不靠谱打算之后,便上赶着雪中送炭来了。 “听说是前朝宫里传下来的孤本!我拿了好多银子同内监们淘换来的!”秦王兴致冲冲地推荐。 裴云起本来以为这是一件普通的新婚礼物,如此闻言,翻书的手一顿。 他没有露出太过于惊惶的神情,只是看了裴云间一眼,轻描淡写地问:“听说你昨日上课看杂书,被夫子批评了,可有此事?” “这个嘛……” 裴云起把书放了,面无表情地喊:“紫影。” 紫影应声而来。 太子殿下冷淡地道:“把秦王护送回他的宫殿,盯着他抄一遍道德经,抄完了再睡觉。” 秦王目瞪口呆:“阿兄,你你你过河拆桥!” 裴云起道:“我不过尽一尽身为兄长的职责罢了。” “……”秦王悲愤而去。 裴云起目送他走了,良久才收回视线。 太子殿下嘴角破天荒地挂了一丝笑意。 然而这一丝笑意,在触及到桌面的那“孤本”之后,又淡了下来。裴云起盯了这本书很久,才迟疑着,将其拿了起来。 新婚前的夜晚,注定,不太平静…… 第101章 眼见着江苒就要出嫁,江夫人在夜间辗转反侧了数回,第二天天还未亮,便随着上门的全福人一道往江苒小院内去了。 然后她就发现了在江苒的隔壁房间睡得横七竖八的三兄弟。 江夫人:“……” 江夫人大受刺激,又去看江苒,江苒亦是没起,丫鬟们喊了她三五回,她眼皮子都不抬,只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江夫人看着眼前的情形,简直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一面指挥着丫鬟们把江苒架起来,一面亲自从下人手中接过一盆水,劈头盖脸地把儿子们浇醒了。 三位郎君一个哆嗦,这才算是清醒过来了。 宿醉后的头疼让他们还有些反应迟钝,江苒昨夜自顾不暇,也并没有叫人给他们换衣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