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觉得刚才被瞪了一眼呢? 傅陵好整以暇地笑笑。 瞪人一眼还挺好看的。 调戏完人的傅相十分开心。 一开心就刷刷地又写一章。 但直到这章写完,都没再瞧见苏遥出来。 傅陵摇摇折扇:这是真把我当掌柜使了? 却还当真有生意。 一客人从货架上挑拣一会子,拿本书:“苏老板,我买这本《良月夜》。” 傅陵坐在柜台后,尚未开口,便有另一熟客从旁提醒:“这不是苏老板。苏老板且不在店里呢。” 那客人大抵是头回来,忙忙地道歉:“冒犯公子,是我认错人了。瞧公子的装束,还以为是此处的老板。您是……” 这客人顿了下,旁边那熟客也热切地凑上来:“这两日总在店中瞧见公子,看您与苏老板也十分相熟,您是苏老板的什么人?瞧着很是仪表不凡,咱们也来认识一下。” 这熟客想是有些自来熟,专凑过来打招呼了。 傅陵未答话,只觉得他的问法挺有意思。 什么人? 傅陵默了默,略一笑:“我如今还没身份呢。” 两位客人琢磨一遭这话,对视一眼,瞬间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 那熟客忙“嗐”一声:“我就说,苏老板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没人……原是早就定下婚事,恭喜恭喜。” 另一客人也笑道:“改日过罢明礼,也便有身份了。恭喜公子。” 虽然离二人口中所述喜事,还有那么个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傅相还是很心安理得地受下了这话。 迟早的事么。 傅鸽子就是有这种谜之自信。 旧京其实有个习俗,越是说定婚事,到只差过明礼这一道时,外人越不好议论。 据说是因早年间,有户人家先将女儿与一位举子口头说下亲事,后却嫌贫爱富,又与另一位富商直接定亲。 后者是板上钉钉的婚事,众人有一日便议论起来,偏偏让那年轻举子听见了。 后来自然闹上一番,不欢而散,谁家也没娶成。 此后旧京便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因这个规矩,这二人的恭喜说得也甚为悄声,又闲谈一二,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 傅陵心情大好,正端起掌柜模样看店,便瞧见成安跑来:“公子,我……” 成安下意识喊人,瞧清楚才发现是自家大公子。 成安立刻老实。 傅陵心情甚好,便也没有挑剔成安自由散漫的状态,略点个头:“找苏老板做什么?” 成安十分稳重地回话:“西市的鲫鱼不太新鲜了,我想着不太适合做鱼汤;东市的鲫鱼虽新鲜,价钱却贵上一半。我回来问该买哪一个。” 傅陵瞧他突然垂眸颔首的恭敬模样,不知怎地,便顿了下。 成安小时候的性子便有些跳脱,于他身边许多年,才练出沉稳来。 跟苏遥一段时间,倒活泼回去了。 但苏老板已很温雅了,身边之人合该活泼些。 傅陵只默默点个头。 左右日后不回京中,身边之人也再不用如何谨慎。 该自在些的。 傅陵只道:“你去后院找苏老板吧,问他买哪一种好。” 成安应一声,一脑门子奇怪地跑去后院了。 多稀罕呐,大公子居然没训我。 难不成和苏老板住上一段时间,大公子脾性都跟着变好了? 苏老板真有本事。 那得赶紧把苏老板拐进门!让我们大公子身边其他人也享享好脾气的福! 有本事的苏遥已经躲在阿言房中半下午了,成安跑了一圈,硬是喊一嗓子,才把人喊出来。 苏遥交代一句:“吃要吃好些,还是买新鲜的。”便又缩回去了。 阿言练着字,瞧着去而复返的苏遥,顿一下,愈发疑惑:“公子不去看店么?” “刚才我让齐伯帮忙了。” 苏遥低头,随手翻着一本戏文,阿言只从他整个人身上看出四个字:心不在焉。 倒难得这副样子。 苏遥也不想这样,他原本匆匆跑到房中,想冷静一会儿,结果一打眼,正瞧见傅陵送他的小木兔子。 苏遥顿时更慌了。 一时手足无措,就跑阿言房中来了。 阿言虽然心内奇怪,但素来话少,便也没问。 苏遥躲在此处,无人闲聊分散心思,倒更慌乱了。 且硬是如此心思乱了半下午,才稍微觉出好些。 又有些莫名其妙。 苏遥并不明白自个儿怎么了,只一念起傅陵,便生出些局促,因而晚上的鱼汤,便没有与他一同喝。 却并未亏本。 因为傅鸽子超额完成任务,写完了两章。 苏遥自然稍稍开心。 但傅鸽子不开心了。 说好的和我一起吃鲫鱼汤呢? 我还乖乖地写了两章。 看来多写莫得用。 美人的脸变得如翻书一般,说不吃就不吃了。 傅鸽子喝着浓香雪白的鲫鱼豆腐汤,独自一人,孤零零眼巴巴地望了一眼苏遥窗格上的烛影。 烛影摇摇晃晃,勾出苏遥的侧影。 苏老板正倚在榻上看书呢。 是看江云仙与水仙精吗? 傅鸽子一时浮想联翩,又忽然念起宋矜的话。 现在住人院中了,什么时候住人房中啊? 夫子果然洞察人心。 某鸽吃着碗里的菜,就惦记着房里的人。 正巧,傅陵方想起宋矜,吴叔便于此时来,送来宋矜的一封信:“大公子,宋大人给您送东西。” 傅陵打开,却见是一张图纸。 吴叔低声笑笑:“宋大人说,旧京的延庆坊原有一处百宝阁,最擅长做一种一拉线就会跑的兔子。可巧的是,宋大人偶然路过此店,闲谈时,店主人却道,多年前齐伯常来买这个玩意儿。” “店家嫌麻烦不再做,宋大人便帮您买来了图纸。” 吴叔再度笑笑,“公子上次送过的小兔子,苏老板喜欢么?” 傅陵瞧着图纸,浮起淡淡笑意。 应当是喜欢的。 苏遥这个礼尚往来、客客气气的性子,送他什么东西他都必得回礼一遭。 这小兔子送出去,倒没什么回音。 必然是送对了。 今日一天都是开心事,傅陵只扫一眼,笑道:“这图纸不太清楚,明日我去那延庆坊的百宝阁,问问店中师傅。” 翌日一大早,傅鸽子便喜气洋洋地出门了。 苏遥不是多事之人,便也没问。 只傅鸽子前脚刚出门,后脚便来了康氏布庄的人。 小厮捧着两个大盒子:“苏老板,您想是贵人事忙,咱们掌柜等您好久,也没见来取衣裳。这不,给您送来了?” 倒是把此事忘了。 这两日有绣本新书,又兼阿言于书院中之事,一时只忘了。 苏遥客气接过,那小厮只笑:“我们家康娘子还盼着您来做衣裳呢!下月上新样式,苏老板必得赏光!” 康氏布庄的伙计都随掌柜,很会说话。 苏遥便笑道:“一定一定。” 那小厮又车轱辘两句吉利话,方问:“苏老板知道,那日同来的傅公子家如何走吗?他也没来取,我正好给送去。” 苏遥只接过:“给我吧。他现住我这里,但眼下不在。你尽管去回话。” 那小厮听得一愣,心内只道:住在一起,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