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陵又笑笑:“苏老板觉得,好看吗?” 苏遥面上不由滚烫,小小地“嗯”上一声。 “孟管事一向很会挑东西,他眼光极好。” 傅陵把话稍稍撇开一句,气氛却愈发暧昧。 天际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大雨仍在下个不停。 这样让人浮想联翩之言,傅陵不解释,暗示便已十分明显。 二人沉默好大一会儿,苏遥似乎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傅陵便又笑笑,主动开口:“此处是我的院子,既是如此,我便也打算,把此地用作婚房。” 苏遥处一片静默。 隔着两层薄被,傅陵稍稍一动,便能够握住苏遥的手。 傅相此时此刻,稍有那么一丝丝的紧张。 毕竟明白说出口,到底是不同。 傅陵很郑重。 虽然同床共枕这个场景,不是他预料中的场景。 时间地点全不对,定情信物也没有。 但以苏遥的性子,今晚三番两次的主动,便已是等同于喜欢。 最起码也是开了八成窍。 可以挑破窗户纸了。 那挑破窗户纸的事,肯定得是他来做。 傅相正打算做。 他稍稍吸一口气,继续低声道:“我既有把别院做婚房的想法,又在此处如此布置,自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所以我带来别院之人,也并非旁人。而是我的心上人,我想与他成婚,就在旧京,就在这里。” 傅相稳住心神说完这一番话,说罢之后,却愈发紧张。 他久违地有些无措,并期待,并欣喜而慌乱。 窗外的风雨久久不歇,雨声遍地,连同满院青竹飒飒之声,甚至山风卷过林野的呼啸波涛,皆清晰地闯入他耳中。 傅陵心下被这些声音盈满,却迟迟地没有听到身侧的声音。 傅陵不由一顿。 他心下的波涛瞬间消退一半,愣了愣神,头脑仿佛都空白了。 ……似乎不应该如此。 他分明是确定,苏遥对他已是很有好感,才十拿九稳地说出这番话。 可是为什么…… 傅相心下不甘,稍稍一偏头,便听见枕侧之人平静而绵长的呼吸声。 傅陵一默。 又凑近些,发现苏遥确实睡着了。 外头一个惊雷闪过,劈得傅相愣了下。 他头脑发懵地将方才的谈话复原一遍,发现自他那处暗示之后,长长的沉默之后,苏遥便再没说过话…… 那本相方才的深情告白是都说给雷听了吗??? 外头明亮的闪电一晃,似乎在告诉傅相,它听见了。 傅鸽子一阵不开心。 难受。 想哭。 嘤嘤嘤。 虽然他嘴上整天撩来撩去,但这种郑重的话,那也是做过好几层心理建设才说出口的。 就没听见吗? 傅鸽子懊恼,又不敢又大动作,只能窝在薄被中生闷气。 方才便觉得时间地点都不对,也没有定情信物,赶鸭子上架的急匆匆告白,果然会失败。 他早该想到,方才抱苏遥回来,苏遥就困得睡着了,再用这个低沉而缓慢的声线讲话,不正等于催眠吗…… 重要的话就该站着说,坐着说,抱着说,躺着说人不就睡着了吗? 傅鸽生上好大一会子气。 窗外风雨连绵,傅鸽躺着消磨半日闷火,才渐渐平静下来。 因为方才那种憋屈感,让他不由念起许久之前,主动暴露身份却失败的事情。 想到他左相的曾经身份,傅陵才终于平静。 苏遥还不知道他这层身份。 傅陵已不是左相,虽然他自个儿不在意,甚至非常想剥掉这层皮,但外人,乃至裴仪这等亲近相交之人,还时不时称他一句“傅相”。 其实应该让苏遥知道的。 但这要如何说呢? 傅陵微一发愁,便又忽然觉得,苏遥没听到也好。 万一应下了,他后面与苏遥道出曾经身份,还不知道苏遥会是什么反应。 说不定又一时惊吓,直接跑了,到头来还是他空欢喜一场。 毕竟人只是把他当做西都傅氏一个普通子弟,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有点小钱的那种话本先生,还不如他那个二弟…… 想到远在八百里开外的小傅大人,傅相就再一阵不痛快。 他一时愁得挠头,便索性先放下,待从长计议。 不然还是得去请教一下夫子,看看这事怎么处理……? 傅相瞎琢磨半日,泡温泉后舒服的倦意又沉沉漫上来,他阖上眼,便也在风雨声中睡着了。 翌日一早,依旧是阴沉沉的风雨天气。 傅陵睁开眼,却发觉苏遥早就醒了。 瞧他一眼,又微微错开:“傅先生早。” 看样子,是当真没听见。 傅陵睡上一夜,便也并不如何失落。 话能说第一次,就能说第二次。 越说越熟练。 傅相一点不虚,又开始重新计划起挑破窗户纸之事,便点头笑笑:“苏老板早。醒多久了,怎么不起?” 苏遥垂眸,又往被中缩一下,轻声道:“看傅先生睡得熟,怕吵醒你,我就没敢动。” 傅鸽这一大早的,突然感动。 美人开始主动以后,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美人真好。 美人继续保持! 傅鸽欢喜地起床洗漱,正开心地擦着脸,便听见敲门:“公子?” 是阿言。 傅鸽如今有底气了,直接打开门:“什么事?” 阿言瞧见他,依旧皱了皱眉。 傅鸽无所谓:美人喜欢我就行。 他甚为坦然,于是阿言更加沉下眼眸。 但事情颇为突然,阿言只压下一腔忿忿:“齐伯遣人递来话,说铺子中出了些事。” 苏遥刚刚收拾好,忙过来:“是什么事?” “公子别急。” 阿言先安抚一句,转身先把门阖上,方细细地说开:“大约与我们铺子关系不大。齐伯说,是有位老人家来问了句《青石文选》之事,说是,想看看《青石文选》最起初的那份手稿。” 苏遥不免疑惑:“文选连笔迹都保存下,和手稿也并无差别。” 阿言点个头:“齐伯也是这样说,但他坚持要看。看这老人家的神色,也不像是什么好事,又不肯全部说个明白。齐伯问起,他也只说,文选一事,全是公子接手,要等公子您回去。” 这倒是奇怪。 傅陵略一思索:“这人姓什么?” “齐伯说,他只自称姓高。” 傅陵再思索一下,却是一怔。 苏遥只抬头:“傅先生,此事着实有些蹊跷。我在别院待得时间也许久了,恐怕得就此回去。” 傅陵原本计划在别院过七夕,但似乎别院也太冷清,还不如旧京城中的花灯夜市,更有成双成对的氛围些。 且计划赶不上变化。 若是姓高,是得回去一趟。 傅陵只扬起嘴角:“我陪你一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