讥嘲又刻薄的笑容从他的嘴角蔓延开来,延伸到尖尖的下巴,到他与亲生父亲如出一辙的、天生带着些多情的眼睛。 继父突然发现他很害怕这个孩子的笑容,那眼神简直要把你活活钉死在当场! 陈荏的眼睛那么黑,那么深,因为里面藏着一个孩子深不见底的失望。 他太失望了,从五岁到十五岁,他没有获得一丝父爱,却同时失去了母爱。 他放缓声音,说:“妈妈,我走了。” “荏荏,你不要……” “不准走!”继父叫道,“你赔我家的碗和筷子!” 陈荏拎起凳子从客厅一直扔进了房间,摔了个稀巴烂! “这凳子我坐过了,也脏,以后别用了。” 继父气得发疯,扑倒陈荏面前就要打,被母亲拼命地拦住! 陈荏说:“我以前不敢做这些,是因为心疼我妈妈,怕她夹在中间难做。可是我忍了这么久,妈妈你心疼过我没?” 他转向妈妈:“你儿子两个多月不在家,你担心过他的去向没?你找过他没?你知道他在哪吃在哪睡吗?!” “你连问都没问一句!” “荏荏,我……” 继父咆哮:“不要再说了,你赔钱!!!” 陈荏只当他放屁,对妈妈说:“我要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你帮我收拾一些东西带走吧。” “荏荏,你要收什么?”妈妈问。 陈荏说:“衣服铺盖毛巾脸盆饭盒水壶吃的用的,能给我的都给我。” “不许拿我家东西!!”继父脸红脖子粗。 “妈妈,快去收拾。”陈荏说,“爸爸死的时候给我留了五千块钱,你们应该把那五千块的东西还给我。” 陈荏的亲生父亲于九十年代中期去世,那时候每个月能拿三百元工资就算不错了。五千元钱是巨款,如果不买昂贵的电器,足够普通人家过好一阵子。 “没有!!!”继父嘶吼。 妈妈说:“不要吵了!荏荏,我这就去给你收!” “狗东西!!!”继父怒极。 陈荏眼见着要挨揍,快走几步拉开了屋门,门外偷听的邻居们一哄而散。 陈荏高高扬起下巴:“门外听不清楚,都进来听啊!” 邻居说不听了不听了,没有没有,都是路过。 陈荏说:“明人不说暗话,我回来跟孙国光要学费,他说我是畜生狗东西,你们说我要不要骂?” 邻居们闪躲嗫喏不语,不想得罪老孙。 “孙国光,我操你大爷!”陈荏骂,“你对得起我爸爸吗?!” 孙国光被继子操了大爷,真是颜面尽失,二话不说就抡拳头! 邻居纷纷拦住说算了算了,小孩子读书回来要学费也没有错呀,你应该给他出的!再说他不是你亲生的,你不好打他的! 还有人问,陈荏啊,听说你考上十一中了,你是不是要住在学校啊? 得到肯定答案,邻居又说,孙国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本来你们家房子就挤,陈荏住校是在帮你们解决困难,你还大呼小叫凶神恶煞的! 年纪大些的妇女说,孙国光你这个样子实在太难看了,你天经地义要出钱供陈荏读书的!他要多少学费,赶紧把钱给人家,再闹居委会要上门了! “老子就不给!”继父死撑着,“老子怕居委会啊?!” 妈妈小步跑进房间,又跑出来,将一小叠钱塞到陈荏手里:“荏荏,都不要闹了,你快点走吧!” 陈荏离开妈妈家时,几乎把所有能背的东西都背上了,那架势的确很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