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立威 夜子曦小心地给人掖了掖被子,摸了下脸颊上那道伤口,最后一点痂块也已经脱落,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很快也会消失,但是从肩膀开始,整个身子上的细小伤口,却让他不忍心看。 转身出去,轻轻阖上门,看着那跪倒一地的乌泱泱一片人头,突然觉得好笑。 瞧,那几位长老还在一旁站着呢,不过是一脸无所谓,想来也是知道他不敢拿他们如何。 “谁能告诉本尊,这是怎么回事?”夜子曦懒洋洋地开口,不甚在意的样子,甚至连落座的姿态都是一如既往的优雅,让人摸不透喜怒。 浅浅淡淡的语气,只是在询问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一般。 底下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手肘互相碰了碰,推出来一个看起来最年长的,约莫十四五岁,半个少年了,身量亦是不小,跪直了身子朝夜子曦行了一礼,也没几分尊重。 他叫方庆,是二长老方权的独生子,多有宠爱,平日里在这群孩子里,也是孩子王般的存在。 “回禀教主,我们根本不曾跟夜允发生任何肢体冲突,他年纪小又不说话,大家都让着他。只是今日林师傅让我们对战练习的时候,我把他打败之后他竟怀恨在心,直接拔出刀架上的长刀追砍于我,连带着几位前来劝阻的师弟也都被砍伤。” 方庆拉开衣袖,果然在小臂上有条长长的血痕,不深,但是看着可怖,略微翻出些许皮肉,一旁的二长老脸色又阴沉了半分。 他又将一旁一个少年的衣袖也翻开,露出一道刀痕,“您看,夜允一直对我们紧追不放,我们只能朝外跑,为了避开崖边就散了开去,他却没刹住直接栽了下去,是我们没能拉住,该罚,还请教主处置!” 方庆嘴上说着告饶的话,眼中却是满满的得意,如此一来,受害者俨然变成了一个骄纵任性的疯子,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轻贱人命。 他夜子曦若还想坐稳这个位子,就必须得拿出一个公正的态度来,否则怕是要让部众心寒。 夜子曦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方权,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相貌平平,却颇有气势,吊着眼角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老神在在,一看就不是他这一派系的。 “呵,确实该罚”夜子曦似真似假地叹了句,“那把刀呢?” 很快有人将还带着血迹的长刀呈上来,非常普通的练习款,刃口不算特别锋利,凝着一些暗红的血斑,倒真真是个物证。 他轻轻一抛,长刀瞬间脱手而出,直接扎在方庆身旁一个孩子面前,刀柄还在微微震颤,将将停在他脸门上,霎时惊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既是追砍,本尊瞧着却不像,这伤应是浅了些,可如今小允睡着,也不好判定,这样吧,你……”他抬手指了指那个小孩,“就照着他的意思,再追砍一刀,力道你该能把握,毕竟也挨了一刀么。”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都寂静了,所有人一副惊诧的表情看着他,偏偏夜子曦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继续道,“若是砍出来的刀痕一样,深浅也差不多,那就是我的徒弟蓄意伤人,自然该罚,可若是不一样……” “那糊弄本尊的下场,你该知道!” 方庆的脸已经涨成了酱紫色,想要大声反驳这可笑的言论,却又不敢,还是方权阴测测开口,“教主,这样不合适吧?您这是想包庇您的徒弟吗?” “包庇?”夜子曦歪了歪头,好笑道,“有什么好包庇的,我的徒弟我了解,他若是想要砍人,恐怕就不是这么浅的伤口了,他这条胳膊还保不保得住,都是两说,可若不是他所为,那诽谤教主亲传弟子,二长老的爱子是根本没把我这个教主放在眼中啊……” “不……不是的!是我及时避开了伤口才会这么浅,他当时是真的想要砍掉我手臂的!”方庆终于没憋住,激动地吼了句,却在看到夜子曦嘴角隐隐的笑意时住了嘴。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所以我说,让他也追砍一番,你自然是可以躲的,给本尊展示一下,躲避时挨的伤,是怎么个情状吧?若是怕疼,也可让韩护法验一下伤,这哪头深哪头浅,总是不难辨别的……” 糟糕! 方庆心头咯噔一下,前面那些全是废话,验伤才是真! 这自己划开的伤口还是被人追砍所致,内行人一看便知,该死! “我……我……”方庆嗫嚅了几下,求救般地看向自己父亲。 方权抬眸,眼中已有冷色,“小儿已无辜受累,教主这番作为加之无理要求,实在是令属下寒心!” “寒心?”夜子曦抿了抿唇,那点调侃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夜允是本尊亲传弟子,方庆与他争执本就是以下犯上,况且,这点小伤,倒更像是自己划出来栽赃阿允的,若是想证明清白,那再划一刀便是,不然就让右护法验个伤,否则的话……此事,二长老该对本尊有个交代的,还是我这个教主,已经全然不被你们放在眼中了?” 这样一顶高帽扣下来,方权终于住了口,开始在心里权衡利弊。 夜子曦虽然年幼,但是现在位子坐的还算稳,当众跟他撕破脸皮显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至于验伤,他自己的儿子他自己知道,只是没想到会搞出这么大动静,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千百种思绪闪过,他终是弯下了尊贵的腰,半跪下身,扯了扯脸皮,恭敬道,“属下管教无方,加之犬子年幼贪玩,误伤了小公子,还请……教主责罚……” 最后两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几乎能听到他哼哧哼哧的喘气声,近乎咬牙切齿。 “子不教父之过,二长老方权教子无方,不过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去刑堂领六十鞭刑,至于方庆,”夜子曦冰冷的视线扫过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他终是知道怕了,微微垂下脸孔,满脸惊惧,没了半分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