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一个渡口,还得一天的功夫呢。 船上的老爷着急,下面的人才想了这个主意,就盼着运气好了,能在这些船上找大夫去。 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这样也不是不可。 听着诊金,孟茯有些心动起来,她手头的银子加上惠德给的,不过五十两罢了,一路用到如今,只剩三十八两了。 她还要去南州找沈子房,还要安身立命,这点银子哪里够?于是忙站起身来,“我家祖上是行医的,我虽专治些千金病症,但若只是风寒也能看一看的。” 船家听罢,连招手示意她出来,“那也行,我就想着你一个小娘子带着三个娃儿,靠着什么养活,原来是有本事的。” 说罢,又怕孟茯不放心孩子们,只道:“一并带着上去吧,上头的老爷是个贤惠的人,不会怪罪的。” 孟茯道了谢,喊了三个孩子紧跟着,一起跨过这些挨挨挤挤的小船到了官船下面,扶着□□上去。 她虽带着三个孩子,自己年纪又小,但因听她是专治妇科千金的,船家又一直作保,便没多疑,引着去了老夫人的舱房里。 三个孩子则是船家帮她看着。 到底是华贵的大官船,这舱房跟那地上的房子没个两样,门口站着一位三十左右的儒雅男子,身材高大,满脸焦急,见了孟茯有些诧异,“这位也是大夫?” 管事的拿船家原话回了。 孟茯这也才听出来,这位便是船主人沈大人,里头的老夫人是他的丈母娘。 三四个大夫在屏风外拉线诊脉,年纪最小的也是个不惑之年了。 她这个女大夫则直接进了去,瞧见了那云锦棉絮里躺着的妇人,床边有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守着,想是她的女儿,这船主人的夫人,此刻满脸泪痕。 四下都是些丫鬟婆子。 沈夫人见了孟茯也愣了一下,但因挂记她母亲的身体,也顾不得去质疑孟茯到底是不是骗子,只叫她上前去瞧,又道:“方才还吐了一回,这可如何是好?” 孟茯听着她的话,检查了一回,的确是着凉了,至于这般严重,还吐了,又结合病人的症状,心里有了数,一面问着这沈夫人:“老夫人从前可是有心口痛的旧毛病?” 心口痛其实又是胃心疼,因胃痛最常见的部位是上腹部,这里最是临近心窝,所以俗称才叫做心口痛。 沈夫人听罢,连回她的话:“有的,只是这一两年极少犯了。”说着又自责后悔道:“都怨我,若不是我一定要与夫君一同来这玖皁城,母亲不放心我,如今只怕是水土不服,引发了旧症。” 孟茯得了她这话,当下心里就有了计较,忙写了药方子出来。 这老夫人就是着凉,引起了胃炎,因此开了些小柴胡,又开了些九里香、两面针、木香、黄芩、茯苓、地黄、白芍各不等。 递给沈夫人的丫鬟,“这是我的方子,可等几位大夫诊出来,一并再斟酌。” 她这么快诊断出来,倒不是她医术有多好,而是占了个便宜,能将病人症状看在眼里,摸在手底。 而外面那几位大夫还是悬丝诊脉,这船即便是没行走,但到底是在水面上,多少是有些摇晃着,他们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断出来? 不过她在里头的话,外面的大夫听了七八,结合自己摸到的七八层脉相,得了和孟茯一样的结论。 然后商议着重新开了一副新药方。 因这沈夫人临产,所以船上药物一应俱全,丫鬟们很快就将药熬出来,老夫人吃下半住香的功夫,脸色便逐渐好起来。 那沈夫人才放了心,也是十分大方,各封了一个十两雪花银的红包。 孟茯也拿了,心里不禁又再感慨一回,到底还是这老本行吃香,都不带讲价的,将来不管哪里安顿下来,肯定还得行医。 正想着,带着孩子尾随船家正要回去,却被管事的跑来喊住:“这位大夫,我家夫人想多耽搁你几天的时间。” 这船是去玖皁城的,如今老夫人病症好,只怕船要继续前行了。 她当然不愿意,到时候错过了渡口和去南州的船只,又要白花银子。 船家却劝着她:“别人一辈子争破了脑袋,也入不得贵人们的眼,你一个女人家带着三个孩子,如今得了这样的靠山最好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何况人家又是南州本地的。” 孟茯有些被劝着了,但找沈子房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她便摇头,想要拒绝了。 那管事的却上来道:“方才听说大夫是千金手,我们夫人如今你也瞧见了,真有个什么变故,这水路上找大夫不方便,就耽搁你几天的时间,全当是行善积德了。” 如此,孟茯便留了下来,管家马上给他们母子四人安排了一处舱房。 推了舱门进去,是一间小厅,左边一扇屏风隔着,穿过帘子才见床铺,右边靠墙,碧纱厨隔了一间小屋子出来,里头也铺了床,想来这是给丫鬟们休息的地方。 但纵如此,也比孟茯原来的家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这些天又都挤在那小船上,脚也伸不直,当下朝管事谢过,也忙安排孩子们洗漱继续睡觉。 她带着萱儿睡了左边的卧房,若飞若光则在碧纱厨后睡下。 既然已经留下了,翌日孟茯起来吃过丫鬟们送来的早膳,便去给老夫人诊断,已是好了不少。 便又去看着沈夫人。 老夫人是好了些,可这沈夫人昨夜因担忧母亲,折腾大半晚上,所以精神不大好,这会儿还躺在床榻上。 孟茯检查了一回,就是些过度紧张了,并无大碍,只是见她这睡姿对孩子不好,“夫人不如睡到这边,尽量左侧卧,对腹中的孩儿好一些。” 沈夫人想来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有些难以置信:“这还不曾听过。” 孟茯肯定是不会同她说什么长篇大论的,毕竟什么血管疾病子宫是呈右旋转什么的,她也不懂得。 因此只和她说道:“这样睡你的心脏会舒服一些,孩子也可避免缺氧状态,尤其是夫人现在已是中后期了,更加要注意良好的姿势。不过一个姿势也不可能保持太久不变,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沈夫人已在让丫鬟给自己搬枕头了,显然大夫的话比什么都好使,更何况是对孩子好的。 但她见孟茯不过年纪十六七岁的样子,听着早间用膳的时候听丫鬟们说她已有三个孩子,也不免好奇:“听说你已做了娘亲?” 孟茯微微一怔,方道:“年少不懂事,叫人骗了去做续弦。” “孩子的父亲对你可好?”沈夫人有些可怜她,这才和自己小妹一般年纪,小妹还没议亲呢,退却已经做了三个孩子的母亲。 却只听孟茯说道:“不曾见过,我嫁过去当日他就没了。” 沈夫人一贯觉得自己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可是如今听着孟茯这身世,一时竟然不知该怎样安慰她了。 场面一度有些冷。 这时孟茯微微笑道:“孩子们都很懂事,我从前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与他们一起正好作伴。” 沈夫人没想到孟茯居然能看得这么开。 又聊了些闲话,觉得孟茯谈吐不差,不吭不卑的,两人年纪虽也有差了十来岁的样子,但仍旧觉得她十分好相处,很是喜欢。 待下午去看她母亲的时候,便与她母亲说起孟茯。 她母亲是个坐不住的,身体刚好些,就已下床了,还出去吹了一会风。 听到沈夫人的话,便感慨道:“她家那个小女儿,与你表妹小时候真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哟。” 沈夫人听罢,有些不行,“母亲莫不是糊涂了,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哪里会长得像?” 她母亲这时却屏退了左右,低声朝她说道:“你表妹生了琪哥儿后,你姨母才和我说,那些年你表妹并不是在外头养病,而是她自己管家不严,叫下面那些猖狂的害了你表妹,丢了几年呢。” 沈夫人听得这话,大惊失色:“竟有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挂个预收【穿成民国文豪糟糠妻】道门天才一觉醒来,成了民国小脚太太养大的女儿宋雁西。 正被她留洋归来的新派丈夫章亦白逼着离婚。 章亦白留过洋,做得一手好文章,英俊儒雅,会三国语言,朋友们都为他可惜,竟然没逃过封建枷锁,娶了个旧式小姐做太太。 后来大家见到了宋雁西,又为宋雁西惋惜,她明媚动人,精通八国语言,一手行云流水的书法(符箓)更是受权贵们重金争相购买。 怎么当初就嫁了章亦白这种凡夫俗子? 1、男主另有其人。 2、求收藏。 晚点有两万字掉落,谢谢给位小可爱的支持,么么哒么么哒。 第34章 沈夫人的娘家是京城安国公府,她母亲便是安国公夫人赵氏。 她还有一个双生妹妹,嫁了靖国公府,如今是靖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人称小赵氏。 因为沈大人这几年一直在京中礼部,上月忽然被调遣到玖皁城做知州,沈夫人不放心,一定要挺着大肚子跟来,大赵氏担心女儿,也收拾包袱一路跟来。 如今见女儿满脸的惊色,也不意外,“我当初也是吓了一回,不过你表妹即便是丢了,也不可能在外有孩子。”说罢,看朝女儿这圆鼓鼓的肚子,“沈家虽不说什么,可女婿终究是长子,膝下必然是要得一个儿子才像话。” 沈夫人嫁给沈大人已是十年有余了,膝下除了一个女儿之外,便无别的骨血。好在这沈家的家风端正,男人屋子里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不然女儿这日子还不知道怎样难过呢。 可正是因为沈家不说什么,大赵氏反而越发替女儿着急。 这不,如今女儿有孕了,就寸步不离跟着。 沈夫人抬手覆到肚子上温柔地抚摸着,“夫君说了,是个什么都好,母亲您也不用太担心,更何况下头还有两位叔叔呢。” 听女儿提起两位小叔,忙问道:“那三公子可有音信了?” 她算着那三公子如今也是过了弱冠的吧?沈家怎就不着急给他寻亲事? 沈夫人听罢,想起前阵子南州寄来的家书,信里提了三弟的婚事,他自己在外找了一个小寡妇。 公公婆婆竟然还同意了,只是瞒着老太太,不叫她晓得。 “怎了?”大赵氏见女儿忽然发愣,以为是肚子里的孩子闹她,忙起身要过去看。 就听沈夫人笑道:“三弟的婚事已有着落了。” “哦,订下的是哪家小姐?还是老太太那位养在府里的侄孙女?”因为是姻亲,所以大赵氏对于沈家的人员,也是有些了解的。 沈夫人摇着头,“都不是,是他自己在外订下的。”不过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又为何守寡的,她远在京里,是一概不知的。 母女俩这里说着闲话,孟茯这边则带着三个孩子在房间里各看各的书。 这是人家的船,且不说那处处置放的都是金贵的玩意儿,就是当初在那小客船上,她也不敢叫孩子们乱走,一来怕碰着别人的东西,二来也怕摔进河里去。 真碰着人家的东西,不管赔得起赔不起,坏了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因此便约束了他们几分。 萱儿认识的字少,看了一会儿便要跑来问孟茯,孟茯与她说着,日子倒也不觉得无聊。 看完了又托管事的帮忙换几本。 沈家是书香世家,管事也是识文断字的,见他们这一家子上了船,都在屋子里看书,也是乐意给拿些合适的书过来,叫他们打发时间。 这几日倒是过得恰意,有银子赚,一日三餐荤素五六个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