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新学了一招法术,也许对你有用。你要不要试试?” “法术?我曾试过很多,但都无用。”卫枕流略一沉吟,“师妹想试,便试。我不用防御就是。” 对修士而言,任凭他人在自己身上使用法术是极大的信任。谢蕴昭认真点头,后退两步,专注心神,调动灵力集中于手上。 四面忽生清风环绕,谷中寒潭也泛起波动。谢蕴昭目光微垂,双手十指穿插翻飞,渐成虚影,形如莲花。 冥冥中,怀抱宝瓶莲花的鱼尾美人浮现她眼前,身上星光闪动。九颗莲子化为的星星放出明光;她若有所悟,右手两指竖起,收归胸前。 卫枕流始终望着她,忽然见一朵金色莲花在她额心一现而过。他心中微震,待要细看,却已不见了莲花踪影。 白玉台上,她抬起眼眸,面容清艳不失庄重,竟是隐有宝相。 “莲花不着水……” “……离乱皆一空。” 言出法随,清气自生。 清风从他身边掠过。卫枕流只觉胸中滞涩,忽然弯腰吐了一口血出来。 [任务“万里一心知”已完成。 完成度评级:完美。 基础奖励:抽奖机会1次,点亮1颗星星(受托人可内视查看)。 额外奖励:抽奖机会1次,点亮星星1颗。 受托人累积抽奖机会:2次 累计点亮星星:101颗] 星图中的美人似乎鲜活起来,眼神灵动地看向谢蕴昭,竟还微微一笑。 谢蕴昭虽然看见了任务完成的提示,却仍被师兄的突然吐血吓了一跳。星图幻象顿时消失。 “师兄,你怎么样了?”她急急走过去,“难道我用错法术了?” “无事,那只是余毒淤血……奇怪,魔气真的平息了?”卫枕流按了按胸口,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呢喃道,“这样的法术我怎会从未见过?师妹,你从哪里学来的?” “没事了就好。”谢蕴昭松了口气,“哪里学来……翻杂书的时候吧,具体哪本不记得了,应该是师父的库房。唉,老头子总是乱扔东西,应该找不到了吧哈哈。” 谢蕴昭没什么压力地将锅甩给了老头子。 卫枕流心中不信,但见她不想多说,他也就咽下了追问的话。沉吟片刻,他郑重道:“这法术叫什么?” 谢蕴昭犹豫一下,如实道:“三清妙法。” “果然,难怪有佛门正统之禅意。”卫枕流点头,严肃道,“但师妹,虽说佛道互为盟友,相互却仍有龃龉,何况近年凡世活跃有佛门叛逆创立的白莲会,他们的标志即是白莲幻影。白莲邪修人人得而诛之,师妹在道门之地,尽量不要动用这道法术。” “这么严重?”谢蕴昭惊讶道。在凡世走动时,她确实常常见到对白莲妖人的通缉令,只是不知道白莲会创始人是佛教叛逆。 佛道之争……难怪平日师长讲课不大爱提佛门,提到了也多为讽刺。白莲会的确什么坏事都干,是一把火烧了不亏的大xie教,要被误会成跟他们有关系,她得恶心死。还是小心为妙。 她不死心问:“这道法术的佛门来历很明显吗?” 卫枕流看出她心里所想,略有无奈:“都有莲花宝相了,你说明不明显?” 谢蕴昭有点失望,不自觉咕哝:“那以后万一你发病了呢?既然很有用,不用也太……那我其他时候都不用,只在师兄你需要的时候用,找个隐蔽的地方就好了嘛。” 卫枕流心中感动,一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活着的时间也很有些年岁了,其间经历足以让心志最坚强的人也变得绝望。无数年里,他几乎要忘记被人牵挂担忧是什么滋味,恍然得到,便是如坠梦中。 他只是摇头,再次郑重告诫:“不要小看其他人的神识感知。如无胜寒府这样的阵法遮蔽,师妹也尽量莫要动用。佛道之争,远比师妹知道的更加复杂。” 见他不松口,谢蕴昭只能先应下,但心里却想:所谓“尽量”,意思就是总有例外。真到紧急关头,人就要灵活善变才对。 看她信誓旦旦,卫枕流微笑起来。他想起来她小时候的样子——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的记忆里,她幼时便常调皮捣蛋,但该听话的时候却又很乖,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不禁柔声说:“如果真有不得不在外人面前动用的情况……师妹也无需惧怕,我总归是会保你平安的。” “先别说那些。”谢蕴昭却不吃这一套,反而没好气。她心想这人又拿温言细语蛊惑人,但别想她忘记之前的事。 “师兄,我答应你了,但你还没答应我。下次你发病时一定要记得告诉我,别去喝什么毒酒,太危险了。只要你说,无论我在哪里,都会努力过去找你。明明我在就能缓解,为什么非要作死喝毒酒?越想越生气,你让我揍你一顿算了!” “好好好,我不喝了。”卫枕流站起身,唇边血迹、地上黑血都消失不见。他调侃道:“长乐,你这厉害模样瞧着真不像个女修,倒像个凡世娶了新妇的小郎君。” 谢蕴昭:…… “哦,是吗。”她面无表情,“那我娶你好了,你嫁吗。嫁过来有肉吃,但是喝一滴毒酒就打一顿哦。是的我就是传说中的家暴男,想感受一下狂风骤雨吗?” 师兄笑起来,笑声还越来越大。不感动就算了,至于笑成这样么?亏他还是《九品簪花榜》第一名,这么容易被戳笑点,被别人看见了岂不是毁形象?会掉排名的好不好。 谢蕴昭抱臂瞪眼,发出死亡凝视。 他笑了半天,才摆摆手,温声道:“师妹莫恼,我只是随口一说。师妹待我好,我心里知道的。” 谢蕴昭冷笑:“晚了,已经生气了。” 卫枕流由着她瞪,只笑问:“那我要做什么,师妹才能不生气?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都予你。” “这个嘛。”谢蕴昭想到未来不久的比赛,抚掌道,“师兄教我一道厉害的法术吧!我要去赢蒋青萝那三万灵石……不对啊,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和蒋青萝的约定?你上午去了启明学堂?” 卫枕流心中一跳,面上不露,笑道:“是,我有事经过那边,正好听到有人议论。三万灵石的约定,可是吸引人眼球得很。” “难怪。”谢蕴昭不疑有他,笑眯眯点头,“赢了的话,师父就不必担心没钱用了。” “那我教你一道飞剑术罢。我瞧师妹灵力似是远比同境修士深厚,以师妹灵慧,应当一点就透。” “必须的,因为我是如此优秀,别名蒂花之秀□□呢。”她一本正经,连连点头。 卫枕流被她逗得一笑,想了想,却还是不放心,又郑重问:“师妹,那蒋青萝这么逼你,你不生气?你别勉强自己。你又不是没人护着,无需怕她。” 她呆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而后她难得秀气地抿唇一笑,眉眼里藏的一丝春意艳色忽而流转盛放,又像清池边盛放了雪白梨花;似清又艳,盈盈动人。 “我也许是自己处理惯了吧。对关心我的人来说,这大概算个缺点?不过这一回我还能应付,有钱赚怎么会不高兴?师兄放心,今后如果有我对付不来的情况,我一定不吝向你求助。你不嫌我麻烦就好啦。” 她语气一旦放柔,声音本身的清澈柔软便如溪水潺潺流淌,比什么古琴、名曲都动听得多。 卫枕流也呆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地,忽然有些局促——或是慌张?好像连站立的姿势都不大对。但心里分明又是高兴的。 “怎么会麻烦……我是说,好。” 她既然这么说了,卫枕流也就不再提要去找蒋青萝给她出气的事。他思索着自己的不对劲,最后将之归结为一种遗憾:的确,长乐实在太独立了。有时他不禁想,如果她能更依赖自己、多和自己撒撒娇的话……灵石算什么,宝物算什么?根本就没有她想要,而他舍不得给的东西。 看来只能将她护得更严实些,让那些掂量不清自个儿的同门都滚远一些了。 天底下疼爱后辈的修士,应当都是他这想法吧。卫枕流如此想到。 …… 那天晚上他闭目修炼时,却难得做了一个梦。几年不见的梦,却依旧让人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梦中他坐在白骨堆成的王座上,漠然地看着人们在他面前厮杀呐喊,又接连倒下。尸骸堆积,腥臭弥漫;鲜血蔓延到他脚边,染红了白骨,又渐渐发黑。 昔日的同门痛骂他,天下正道唾弃他,魔族背后嘲笑他。有人在他身后慢条斯理地说,这是生存之战。又有熟悉的声音说,你要忍住,要沉默,要永远沉默直到你自己在深渊中死去;这是你的宿命,是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理由。 他照做了。从满怀热忱和认同地,到全新麻木和疲惫地。一遍又一遍。这样的经历,要重复多少遍? 直到…… 有一个人远远地跑过来。 ——长安哥哥! 震惊之下,他豁然站起,失声道:危险,快走! ……分不清梦与现实。只有混沌的本能。 那个小小的女孩子从远处跑过来。她经过的地方,血污褪去、厮杀消失;蓝天白云从她身后延伸过来,还有波光粼粼的河流。 她跑到他面前。不再是幼童,而是眉眼清艳的少女。 ——师兄。 她笑着说。 ——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了,跟我回去吧。 他怔然地看着他们交叠的手。他几乎是颤抖地握紧。 阳光和雨露和清风和鲜花。 还有温度。唯一的温度。干干净净的温度。 “好。” “长乐……” “……师妹。” 是她打破了轮回。是她重新带来了光。 她是救赎。 是这个无趣腐朽的世界中……唯一重要的人。 * 学年大比之日。 海岛上的晴天异常明艳。谢蕴昭被强烈的晨风吹乱了头发;她掠好碎发,看向前方高台之上。 山长站在中间,后面站着其他几个年轻老师,一旁则是捧着抽签盒的蒋青萝。她面色发黑,似乎心情很糟糕。 [来自蒋青萝的【恶感值】+1、+1、+1……] 谢蕴昭大概摸清楚了蒋青萝的内心波动规律:但凡蒋青萝觉得她要倒霉了,就会增加好感值;如果因为谢蕴昭的缘故而让她自己不爽了,她就会增加恶感值。 山长倒是一如既往,笑呵呵的:“现在,各小队的小队长上来抽出入口对应的编号。”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的黑化病曝光+1 小剧场: 天底下疼爱后辈的修士,应当都是他这想法吧。卫枕流如此想到。 冯延康:呸。 学堂同学:呵呵。 被暗中收拾过的真传:呵呵。 其他旁观的同门:呵呵。 溯流光:呸呸呸呸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