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似锦点头道:“人不饿的时候都这么有骨气。”
“有骨气未必不好,体验过饥饿的人会很护食。”林公子摇了摇头,重新推荐道,“我本来想让令慈最喜欢的那个华人模特见你,可惜你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程似锦听完陆渺的现状,思维已经奔逸地游荡出去很远,她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他的画很值钱么?”
林公子微笑道:“青年画家会有很值钱的水准吗?陆家请媒体炒作过,大多数时候,他画展上的交易是为了避税,‘艺术’和利益的交换,连他本人也不能做主。”
第03章03
数日后。
“你会遭报应的。”
一条短信在屏幕上闪过。正在办公的程似锦眼神停顿了一下,将手机递给张特助。
助理接了过去,记下陌生号码,打了几个电话之后靠近她道:“是之前您交往的一个小明星。”
程似锦点头。她没有问是谁,因为她也记不住无关紧要的名字。
在这几分钟内,短信一条又一条地涌入。
“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为什么不回复我?”
“程总,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宝宝,我们能再见一面吗?”
“回我一句吧,求你了。”
张特助看得眼角抽搐,将短信删除,号码拉黑,道:“他应该是想办法用了长生的内网,不然是打不进来的。暂时给您屏蔽一下,稍后我会跟他接洽,后面的事您不用烦心。”
“长生”是指长生药业。这是程似锦本人的生意,她用于工作的手机号码可以用长生药业的内网ip打进来。
“真热闹。”程似锦拿回手机,低头继续看文件,指尖滑动到成本预算里第二大项中的第四条,“也算是给我的生活调味了。”
任澄被“辞退”之后,已经有一周时间没有见她。这些天,程似锦过得繁忙又清净,几个项目的进展都在预期之内,前年玩票性质投资的影视项目意外爆火,红透大江南北,连她伸手捧了一下的任澄,居然也算是半个演戏的苗子。
商业中心的投屏上,偶尔也会见到那张脸。不过大屏幕上有些失真,让人更加触感真实的,是他被攥在掌中显得格外柔软的发丝,湿润的额头,从低处抬头时舔掉唇边黏液的微动作。
程似锦对于男人的记性一向很差,能让她记住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
由于前年的投资成功,挂在旗下的双全传媒大放异彩,各类文娱公司的季度财报也在发布后就第一时间被打印了出来,相应的项目评估和分析有幸登上程总的办公桌。不过在她翻看项目评估之前,一份报表特立独行地被放在最上面。
程似锦瞟了一眼特助,轻声念出来:“明日文娱?”
张特助沉默地站在面前,脸上露出思考开口方式的神情。
“怎么,有乐子?”她单手翻开,漫不经心地道,“人家可是文娱业的顶梁柱,手底下的大制作大项目不计其数。但凡投资制作都以亿计,你不会只是想让我观赏前辈的吧?”
特助放弃矫饰,翻开重要的部分,直奔主题:“周总怀疑明日文娱的报表存在重大错报。”
程似锦目光凝滞,盯着她的双眼,指尖轻轻地在纸面上摩挲轻抚。
“周先生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工作时做过ipo项目、常有连续审计的大单,能力毋庸置疑。他的团队曾经对明日文娱开展过审计工作……今年筛选合作方的时候,周先生陪同项目组考核了合作对象,结论很不妙。”特助将另一份文件抽出,放在旁边对比用。
“财务舞弊?”她吐出简短的几个字,“隐瞒公司现状,进行更大一轮的外部融资,胆子够大的,起死回生与卷钱跑路二选一。”
话虽这么说,但程似锦也能理解他们的胆子大。即便是公司高层有所授意,但真正逮捕经济犯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会计坐牢。这么庞大的文娱业龙头,哪怕是一具垂垂老矣的尸身,也有无数人趴在上面贪婪地汲取血液,很多人不知道,知道的也未必愿意宣扬……
真实情况会不会更岌岌可危?
程似锦拿起笔,笔尖在纸张上滑动出沙沙声。她的脑海中构想出了一幅油画般的场面——一具庞大而鲜血累累的尸骨堆积在餐桌上,桌下是堆积如山的钞票与名利。围在桌边的每一个人举起刀叉,准备入场,分食享用这场饕餮盛宴。
写字的同时,她忽然幻觉般地想起一点新鲜的红。
柔软的、青嫩的,诱人的……那么一点似有还无的红。似乎是落在谁的唇瓣上……唔,想起来了,他恼怒时抿紧唇肉,愤慨拒绝的场面,唇上的红痣就是如此鲜嫩清艳。
程似锦摇头笑了笑,听到张助理说:“老板,我们手里还有几个……”
“给合作人发邮件,你来写,措辞不用太客气,没别的意思,就说跟明日文娱的项目,我们不干了,让他们自己多考量。对了,别忘了给韩玉筠也……算了,我回头给她打个电话。”
韩玉筠不经常看邮件。
“明天早上我要跟双全传媒的领导层开个晨会,帮我重新确定一下工作日程。”程似锦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陆渺的联系方式好查吗?”
沉着记下的特助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一张无甚表情的脸:“私人号码需要时间,画室的号码和工作接洽的联系方式很快就能查到,林公子上次就给过了。”
“好。”程似锦心情不错,“能查到的所有联系方式,找个相框裱起来放我桌上,免得我忘了。”
……
“陆氏”、“陆家”,准确来说,是代指明日文娱的实际掌控者陆建业、赵婉如夫妇。
以当前政商一体的结构形式,人们惯用姓氏来归类资本家与政治人士组成的团体。两人结婚三十年,先后生下三子二女,其中三个都年幼夭折。除了陆渺之外,另外一个唯一存活的孩子名叫陆拂,他的心脏功能严重不全,各项指标岌岌可危,常年生活在非常昂贵的私立医院监护病房。
陆拂住进医院后,夫妇两个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两人也断绝了生育的念头,更加将唯一一个、看起来厄运并未降临的陆渺捧在掌心,格外纵容,只要他平安长大,这对夫妇对他几乎不曾加以安全以外的限制。
从林琮的酒会离开后不久,林公子就亲自打电话来代别人道歉。
林琮说话很客气,说得是:“程总不是有意冒犯你的,都是我招待不周。我手里是有几个人要介绍过去的,她误会了。”
虽然客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不是程似锦的错,你不能怪她,就当是我的错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