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清没有再去找连凤丫,即使是在张府之中得知了她的“阳奉阴违”,也因张大老爷的嘱托,他没有去连凤丫那里把事情挑明。 那夜里监视连凤丫家中的张府小吏,回去禀报了张大老爷。 “倒是老夫多心了。”张大老爷说着,原以为那个叫做连竹心的小娃子,摔断了腿,也太过巧合,会否是那臭丫头提前做准备,要把人藏起来。 如果要藏,那合该是连她的父母安危一起考虑,她也该把她的父母藏起来。 探子夜探她家中,那对夫妻还在。 如此看来,她那个弟弟摔折了腿,也就真的只是巧合了。 “大哥,就我说,那个丫头,哪儿有那么多心眼儿,大哥你就是心思太重想得太多,活得累不累啊?” 张三老爷睡眼朦胧的,已经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大哥,探子也回来了,我可回房休息了。真是的,太累了。” 张大老爷一脸嫌弃又无奈地看着自家老三无精打采的往外走。 “你站住。” 张三老爷烦了:“大哥你还有事?” “老三,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做事还没有崇山稳妥。成天没有一个正行……” “不是有你和二哥在吗?”张三老爷嘟喃着,心里却想,他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被人训斥着,心里更加不舒坦。 张大老爷是恨铁不成钢。摆摆手:“回房去吧。” 张三老爷前脚刚走,书房的门关了又开,张二老爷一身寒意的进了屋: “大哥,果然如你所料。 安九那厮有插手其中。 往苏浙去的人手,都是安九那厮的人。” 张大老爷点了点桌子上的茶盏:“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张二老爷也不客气,捧起茶盏,“咕嘟咕嘟”灌下去好几大口,“安九那四不守信用!” 愤愤骂起来! 张大老爷笑呵呵的: “你也不能怪别人,说到底,咱们让他签下那份协约,也是用的不太光明的手段。 再者,他也只是出了人手,明面上他是不敢随意干预的。” 话锋一转:“不过……老夫是要去好好与安九那厮叙叙旧。” 张二老爷眼皮一动……叙叙旧? 他大哥和安九那厮向来互看不顺眼,叙旧?呵。 …… 第二日 张大老爷亲自拜访了简竹楼。 二楼包房之内,安九爷好酒好菜款待着。 张大老爷直接拿出来那夜里签下的协约,往桌子上一扣:“安九爷不会忘记了这个吧?” 安九爷半挑着眉头:“哪儿敢忘记啊?张大老爷的手段着实太光彩了些,老夫想忘记都难,如张大老爷如此丰功伟绩光彩夺目正大光明的手段,安九佩服。” 安九爷边说着,边拱拳一揖。 须臾之间,张大老爷的那张老脸,也架不住安九爷的反话正说的嘲弄,“哗啦”一下,隐隐上红。 想要动怒,但一对上对面安九爷略带嘲讽的眼神,就想到那日夜宴上的手段……确实不光彩的很。 心有虚,气势便弱了下去。 “当初说好不插手,九爷不要忘记就好。” “张大老爷要乱按罪名?还是张大老爷亲眼看到安某插足了?”他冷笑。 用上那样不光明的手段,让他只觉得,这人还不如连家那个小娘子。 再一想到那小娘子的反击……安九爷眯着一双眼儿,定定地盯着那张大老爷看……眼里却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安九爷别忘记,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安九爷不会以为最近淮安城里发生的事情,我张家人不知道吧?” “张大老爷知道什么与我何干? 淮安城里发生什么,安某人也不知道。 张大老爷但凡有什么冤屈,尽管去找魏知府。” 他把酒壶拿起来,给张大老爷斟一杯酒:“张大老爷来尝一尝,这可是连小娘子亲自酿制的果酒甜酿。” 张大老爷眼中戾气一闪……安九这混蛋还敢主动提及连凤丫那臭丫头的果酒甜酿! 正要讽刺一两句,安九爷那边慢吞吞地开了口: “张大老爷今日要是来和安某人喝酒聊天儿的,安某人欢迎备至。 要是来找安某人麻烦的……”说着,安九爷瞬间变脸,冷笑起来: “张潼,安某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把手中已经斟满了酒水的酒杯,往张大老爷身前一送: “张大老爷,来,请!” 张潼浑浊的瞳子缓缓往下看,看到那杯被安九爷举在手中的酒杯,须臾之间,脸色也不太好起来。 两人针尖对麦芒的,谁也不相让。 张潼伸出手来,“酒,老夫喝。但,该找的麻烦,老夫也不会忘记。”张大老爷寒着脸,伸手去接安九爷手中酒杯。 突然,啪嗒一声,安九爷手中酒杯,就这么当着张大老爷的面,落了手,酒杯中的酒水,将张大老爷带过来的那张协议书,湿了个透。 “哎呀哎呀,手滑手滑,大老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安九“呵呵”的笑着,说着“不好意思”,却不见他有一丝不好意思。 张大老爷气得全身发抖:“安九!你!” 老眼浑浊暴突,龇牙咧嘴,恨不得把对面安九爷给掐死。 “安九!你好样的!好样的!”张大老爷猛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这么看来,你是要与那位权贵为敌了?” 安九爷嗤笑一声: “张潼,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什么权贵不权贵,老夫可不知道。 自始至终,老夫看不顺眼的都只是你张潼!” “你!”张大老爷心思深沉,怎么会看不出来,只要提及那位权贵,安九这厮就一问三不知,安九是在特意回避掉那位权贵的存在,只把这件事,归为是与他张潼的矛盾。 如此一来,谁还能说出什么来? 就算是那位权贵明知道事情真相并非如此,但明面上,却不能拿安九如何! 明明不简单的事情,却被安九简单化,明明牵连许多的复杂,却在安九嘴里变成了,他只是因为和他张潼看不对眼,就和他张潼作对。 张大老爷想通一切,试图让自己冷静,半晌之后,平复心情,眼底阴骘无比: “呵呵~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一个乡下丫头,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你为了这么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不惜冒险和那位权贵作对。 安九,我说,连家那臭丫头的孩子,不会是你的吧?” “住嘴!张潼!老夫劝你说话三思后行! 省得你这张嘴为自己招了祸患,还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安九爷闻言,脸色骤然大变,猛地“砰”一声拍桌而起: “休得再胡言乱语!乱扣帽子!” 张潼只以为他自己猜对了,否则安九这厮怎么如此激烈反应? 就算没猜对,就八九不离十了。 眯眼笑呵呵地讽刺道: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不说那个孩子是你的了,成?” “哼~”安九爷冷眼望着张大老爷冷笑一声……这混蛋要是知道那孩子的身份,只怕他要吓尿了,看他还敢信口开河? 他心中虽然有数连凤丫那孩子的身份,却不准备提醒张潼。 张潼眼见咱安九爷这里讨不得好,阴狠毒辣地说道: “你帮她又如何? 以为出人力物力财力,帮她往外售酒,就能够改变什么? 安九,你要是以为这样就能够占据主动权,那你真不配再做我的对手。” 说罢挥袖离去,走至门口,突然顿住,“安九,你们做的那些,都只是徒劳无功!” 安九爷目送张大老爷离去的背影……缓缓翘起唇角,徒劳无功……吗? 他眼中浮现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