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需晓得,这世上,逢高踩地的人处处是。 您还需晓得,这世上,不全是好人。 也有那些红眼病的人,总见不得人好的,越是亲近的关系,越是看不得你好。 自然,并不是说,这世上就没好人。 但老宅那些个,绝不是什么好人。” 连大山被说的老脸通红,一阵别扭,说的是自己的父母兄弟,自然很是别扭,他很想反驳一二,可是却无从反驳。 最后一脸颓丧地叹了口气。 “爹只是想着你二弟不过是借些钱财……这几年,咱家生活安顿了,手里头钱财也宽松了。 爹想着,只不过是一些银钱,要是能够帮衬一下二才,那就帮衬一下吧。” “是,咱家手里宽裕了,百两的银钱算不了什么了。 但爹,人家要的可不是你那百两银钱。 人家要的,是咱家的根底,你可看清?” 连凤丫清眸里一片肃然,对待连大山,必须说清楚,解释明白,否则,这日后还会犯傻。 “您自己个儿想想看,从前咱家还在村里老宅的时候,做的是最多,吃的是最少,受的委屈怠慢是最多,得到的感恩是最少。 那时起,咱一家子,从你到竹心,四口人,哪个不是从日出干到日落? 那些时候,阿爷阿奶可有说过咱们一声好,说过咱们一家子的孝顺? 家里的银钱,多半是咱这一房挣的,可到月底,我们一分不落也就罢了, 我和竹心更是瘦得快要皮包骨。 至如今,我这一身的身子骨,都还没有养健全。” 她也不说重话,只这一说,连大山的牛眼便自己看向闺女瘦瘦弱弱的小身板,这还是冬天,身上穿的多了,可也看着身子骨单薄的很。 按理说,这几年家中日子过得好了,他和万氏也都长了些肉,白白嫩嫩再不比从前个。 竹心那小家伙也长个儿了,从前单薄的身子骨,渐渐的长肉结实了。 可唯独他闺女儿,没比从前好多少。 他知道,这是凤丫小时候吃了太多苦,从那点儿大,每日便盥洗全家的衣裳,割草喂猪,样样不缺。 这是熬干了身子骨,根底里伤了,再有凤丫那时候从山里回来后,又被活活地按进水缸里,后来个生两个孙子孙女,又再次伤了身子骨。 连大山想着从前,想着这些,眼眶通红通红,却无颜再去面对对面自己个儿的闺女。 “爹,那都是从前的事儿,咱们暂且不提,就拿最近半年发生的事儿来说, 连海清和着外人一起算计咱家,可不光是连海清一个人,老宅那一大家子,哪个没有和着外人一起算计咱们家? 你把他们当亲人对待。 可瞧瞧那一大家子人干的好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咱家的仇人。 再就近说一说我离家远走的时候发生的这件事儿。 二房那个,怎么恰恰好就在街头碰上您了? 就那般巧合呐? 好,咱们就认为是巧合了。 那他让您去赌坊,去了赌坊您说要回家拿银两,身上没带那老些钱。 他若是真是欠了赌坊百两的银钱,该是站出来自己当人质,让您回家赶紧拿银两来赎他,这才合道理不是? 可他做甚? 赌坊提出签个文书,说是欠条,他帮衬着说服您。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么明显的不合逻辑的事情,您也就当真签了文书,摁了手印? 他二房要的可不是什么百两银钱,他二房要的是咱家的果酒甜酿! 出面的是他二房,可这背后,没有阿爷点个头,您瞧着,他二房有这个胆量?” 连大山粗犷的大脸,双颊死死绷着,他是不能够接受,做这些的,不是二房,是他亲爹。 “爹,您可知,为了保住这果酒甜酿,我那些时日所承受的……”她倏然住嘴……罢了! 那些危险的事情,对于这对平常夫妻而言,就是骇人听闻。 “人说抓奸在床,爹,三房的小妾,好好呆在他们家,您是怎么就被抓住了把柄?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妾,想要和您被人抓住在一块儿,除非您去他们家! 好端端您又怎么会去他们家? 是连家来了人,叫你去的吧。 您自己想想,人家前脚刚算计了你,后脚让您去,难道还是真的给你去承认错误给您道歉去的? 若是真诚心道歉,就该他二房到我家门口来负荆请罪,这才合乎道理。” 她一点一点给连大山分析:“一次不合常理,您上当签字,二次不合道理,您被人当场抓了小辫子。 爹,您莫不是还想要第三次?” “不。不想。爹不想。”连大山面色一变,站了起来:“现在这样子,爹也后悔, 竹心他以后要考科举可咋办啊。” “您现在个想到竹心以后的路途难走了?” 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发一通脾气,事情就能够解决的话,那她一定先发一通脾气,狠狠地发。 “爹,爹对不起他,也,也对不起你。”说着转身大步离去。 “凤丫她爹,你要去哪儿?”万氏站了起来,追问过去。 厅堂门口,连大山一回头,怒红着眼:“俺、俺与他们同归于尽去! 可以害俺,俺忍了! 可他们是要害俺俩娃啊! 俺闺女儿和俺儿,谁敢害,俺和他们拼命去!” 厅堂里,桌子后,连凤丫面无表情地听着连大山的怒喝,一双清澈的瞳子,落在门口那个健硕粗犷的大汉身上, 看那七尺男儿眼圈发红,咬牙切齿的怒喝,那模样,是真的要去与人拼命去。 “俺不怪爹娘兄弟算计俺,但他们害俺娃,俺气! 俺要找他们算账去! 俺死了解决不了问题。 俺把这问题的源头一起带到地下去! 俺看还有他们害能害俺娃!” 那老实巴交的壮汉,原地转了几圈,愣住没找到合手的“凶器”,眼一瞥,看到一旁的谢九刀,背上那把裹着麻布的大刀: “大兄弟,那刀借俺使一使!” 谢九刀一时愕然,没成想,自己的刀,被这位老爷看中了。 万氏连忙拉住了连大山:“可不能够一时糊涂啊!那到底是你爹娘兄弟。” “霍霍俺娃,俺就不能够忍!” 一边说,一边死死咬住压根,眼圈忍的通红通红,却不流下一滴眼泪: “俺不要名声了,俺儿竹心以后读不了书上不了学塾了,闻太傅他肯定不愿意再教俺儿了。 俺儿这辈子算被俺给毁了,” 猛地就从跑去谢九刀那里,伸手就要拿刀: “俺把那些人都带去阎罗殿!” 谢九刀一手压在自己的刀柄上,一眼询问地望向一旁女子。 女子微微摇头,谢九刀垂眼,眼观鼻鼻观心,一只大掌如同铁钳,紧紧地稳住身后的大刀,任凭连大山用上浑身力气,也丝毫不动弹半分。 “你去宰了他们? 宰了他们,就不会有人知道三房小妾的事情了,竹心就可以安心读书,不会被人瞧不起了。” 女子轻言细语,替连大山说出心里所想。 后者看了过去:“爹……这是爹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 那你不怕世人会对竹心指指点点,说他爹是个杀人狂魔,冷血无情杀了自己的爹娘兄弟? 竹心背负着这么一个爹,依然难以在科举上走远,今后的路途,只会更加艰难。” 连大山闻言,脑子“嗡”的一下子,身子晃动,慌了:“那、那咋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叫他娃被他连累? “我去一趟连家,与他们谈一谈。”连凤丫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