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女音,尖锐跋扈地叫道: “我就知道,那小贱货不是个好东西!” 连春珍和连老太太是最后赶过来的,刚赶过来,就听到了连海清的这番话,又看到地上的尸体。 顿时,连春珍怒气冲冲,跑将过来,“小贱人真不是个东西,我去找她!” 说着,转身就真的要去找连凤丫理论,那架势,根本就是寻思问罪去的。 “站住!”连海清沉着脸喝道:“你去找大姐姐?你找她干嘛去?” “找她算账去!把她扭送衙门去,让她坐牢,要她菜市口砍头!” 少年人的眉心,隆起了山丘,越皱越紧,沉沉的目光望着气急败坏面目狰狞的少女,连海清心里暗自叹息……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子,都是姓连的,和那位比,他这个小姑姑差的不是一点点。 二房的赵氏也跟着掺和起来:“对!就该如此,”说着,就撺掇起连春珍: “去找那小骚蹄子理论,把她送官查办,杀了人,没有不偿命的道理,恶人就有恶报。” 连海清的眉心突突地跳,伸手揉了揉发疼的脑仁儿。 “二婶,事情还不够糟糕吗?”他扭头,瞥向一旁的赵氏。 “你什么意思?”赵氏顿时察觉受到了欺辱,长久以来被三房压着的不满,全部都爆发了: “你可别拿你秀才老爷的名压我,我赵红霞不吃这一套。” “二婶!”连海清的眸子压抑着怒火,少年的眼,黑沉黑沉地盯在赵氏身上,抑制着满腔的怒意。 “咋?我好歹还是你二婶,你还要打我不成?” 赵氏嫁到这连家老宅来,别的没学着,这耍泼无赖倒是和连老太太学的一个模子。 她还要盛气凌人,却…… “够了!” 一声怒喝。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连老爷子阴沉沉的老眸,盯着赵氏的脸盘子上:“春珍年纪小,不懂事。 你还要撺掇她一起去惹事?” 赵氏满腔的无辜:“爹……您说啥咧?我咋撺掇了?春珍说的对,咱就该听她了。” 连老爷子脸色更黑了: “对?对什么对? 你怂恿撺掇着春珍去大房家里闹事。 找那丫头理论? 理论啥? 说她害死了人? 你有证据了?” “可朱三儿就是死了啊!”赵氏指着地上那具尸体,一脸“本来就是这样”的理所当然。 “人死了,就是那丫头害死的?” “不是她还能是谁? 朱三儿又没仇家,这前脚刚去那小贱丫头那儿招惹了她,后脚就死在咱家井里了? 这不摆明就是那贱丫头嘛。” “就是,爹,二嫂子说的对。”连春珍在一旁帮腔。 “你也给我闭嘴!”连老爷子冷着脸喝道:“你听二房的怂恿撺掇,这已经惹出事情来了,你还要再去惹事?” 话落,连春珍的脸盘子,顿时就涨红了,她在家向来被宠惯着,虽然生在普通人家,却是被连老太太当做有钱人家的小姐养着的, 长这么大,十指不沾阳春水,何谈今天当着这一大家子人的面,被连老爷子如此喝骂? 一跺脚,更是铁了心要去找连凤丫的麻烦: “爹,您等着!我这就去把那贱丫头扯到咱家来!看到时还有什么说的!” 留下一句愤怒的气话,连春珍赌气地执意要找连凤丫麻烦。 啪—— 连老爷子猛甩了她一巴掌:“你脑子里装得啥?” 老爷子也气得浑身发抖,气得不是连春珍的赌气,而是,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 忽地想起他那大孙女儿连凤丫,和春珍一般年纪,可人家如今多了不得,他生的这个,咋就跟个草包枕头一样咧。 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连春珍被他爹这一巴掌打得,两眼泪汪汪,“爹,你打我。就为了那个小贱货,爹!你打我!” 连春珍大声地哭喊道。 一双眼死死盯着连老爷子脸上。 老爷子触到那眼,被他亲闺女眼中的恨死给惊得一颤,顿时心肝儿更疼,气得哆嗦起来。 连老太太忙上前安抚,一会儿安抚老的,一会儿安抚小的,可这越安抚,怎么就越乱套。 瞧瞧那说的什么话,一边说对闺女儿说,“你可别怨你爹,你爹生你养你,对你那样好,咋能把你爹给恨上?” 一会儿对连老爷子说:“你别生咱春珍的气,她年纪还小,懂得啥咧。 咱春珍天真无邪,哪儿比得上大房那个丫头心狠手辣。 大房那个丫头,心都是黑的,咱家春珍,就是心善。” 连海清在一旁,只把眉头拧得更紧,这一刻,他有种窒息感,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家子,无形间,成了他的拖累。 “小姑姑,你去找大姐姐,你怎么跟她说? 说大姐姐害死了朱三儿? 大姐姐会承认吗? 咱家有证据吗? 你要告官,那到了公堂之上,也得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诬告,诬告是要反坐的。” 连春珍不哭了,仰头辩解:“这咋成了诬告?人肯定是她害死的,你不也说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除了她还有谁。” “官府人会听吗?”连海清问道:“谁看见了大姐姐害死朱三儿了?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什么都没有。 人,却是死在咱家的。首先被怀疑的肯定是咱们一家。” “你说真的?”连春珍不信的问道。 “真的。” “咋能够这样!?”只等连海清确认后,连春珍立刻激动地跳起来骂道:“官府是吃糠的吗!” 这话一出,连海清的眉心,蹙的更紧了,眼神闪烁不定地扫了连春珍一眼……真的,差得十万八千里。 暗自摇摇头:“眼下只有报官,咱家不能把尸体就这么处理掉,迟早有一天东窗事发, 到时候,咱家毁尸灭迹的做法,就已经让人认定,人,是咱家害死的。” 连老爷子因为为此头疼了:“就……没别的办法了?” 众人都看向了连海清。 少年沉思片刻,“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他眼中一丝狠辣。 望着众人殷切的目光,少年人缓缓说道: “这人是淹死的,咱们悄摸着,把这尸体,扔进河里去。” 连老爷子眼珠子一亮,浑浊的眼里,顿时露出喜意: “好!就这么办唠!” 反正人是淹死的,那不过就是从井水里,换到了河水里,尸身被人发现后,就算是验尸,都验不出所以然来。 这办法,是连海清刚刚被连春珍这一通胡闹之后,静下心来突然想到的。 旁人都没意见,二房的媳妇儿赵氏却是有些不愿意了:“那我咋和我娘家嫂子交代咧。” “人淹死的,和你有啥关系?”连老爷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进屋前,对连二才说道: “你和老三,先把这尸体,藏到咱家柴火垛子里去,晚些时候,你俩兄弟,找个河段,把人给扔了。” 当夜,连家俩兄弟,把人用草席一裹,找了个河段,抛了尸。 第二天,朱三儿的尸体,就被人给发现了。 报官后,官府来了衙役,验尸的说是冻死的。 这就不了了之了,毕竟这天儿冷,这朱三儿掉河里,会游水也不一定就能活命,说不得落了水后,就被这河水的冰凉冻得手脚发麻,最后会水性,也冻死在这河里了。 闻府中,二爷听到这一段,俊美寒凉的脸上,一丝冷笑划过。 陆平在一旁,道: “殿下,那人,属下确定是扔进那口井里了。” “孤知道。”男人冷漠说道:“那个小秀才倒是有几分机智。” 他坐在桌案前,一边说着,手里却把玩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殿下,您手里这个……皂?”陆平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物件的名字: “您都赏玩了许久,这皂,手上把玩久了,会化开的。属下帮您收起来吧。” 他刚提起脚,走向桌前那俊美男子…… “不用。”俊美的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走到身后的柜子前,拉开柜子,手上那块四四方方的皂块,落入了紫檀匣子里。 “殿下……”陆平欲哭无泪,那紫檀匣子不是凡物,可稀珍了。 柜子前,男人落了匣子盖,转身出屋,恰巧遇上府中的管家,男人垂眸扫一眼对方,低沉的声音道: “罗管家敬献的皂,孤很喜欢。你,很不错。” 话落,人已经越过跪地行礼的罗管家,径自离去。 “老奴多谢殿下的夸赞。”徒留罗管家还跪在地上,欲哭无泪……他那是敬献吗? 他那是被抢了啊…… 真、真不要……罗管家愣是在心里嘀咕了半天,也没敢把那个“脸”字给骂出来,就连心里想一想都不敢骂,一脸被抢的倒霉丧气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