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凤丫这里只是客套,那袁云凉却当真了,就踉跄着站都站不稳地一边说想一想,一边好几次要摔在连凤丫的身上。 连凤丫耐着性子,等着酒鬼“想一想”,她时不时打量这街道附近,有些巡逻的守卫。 不时地注意周围。 就在她耐性快用光的时候。 那说“想一想”的人,想了半天,却很无辜地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说:“忘记了。” 瞬间,连凤丫只觉得一股火直冒。 眼角余光扫到了街尾不远处,眼睛一亮,心中松一口气,总算是遇到巡逻的守卫。 忙大声叫人来。 四人成一组的巡逻守卫,从连凤丫手中接过那醉鬼:“连娘子这个点儿了,怎么还在外头,不安全,我让两个兄弟护送连娘子回去吧。” 连凤丫点头道好,欣然接受。 本以为除夕夜街道不会有人,却没有想到,遇上个醉鬼,她怕再遇到这种醉鬼,倒是也麻烦。 “那就多谢这位大哥了。” “不用谢不用谢,李某人应该的,我这大老粗啥都不懂,只晓得连娘子大义捐资建学塾。 我家那俩小子明年也能够读上书了。” 这人也不扭捏,看来是真心感激。 “那这人就交给李大哥了。” “那是那是,既然是连娘子的朋友,小的一定好生安置好。” 连凤丫点点头,没去过多解释袁云凉并非她连凤丫的朋友这件事。 转身,没入了夜色中。 她前脚刚走,后脚,斩墨就来了:“两位大哥,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公子,他最近失意,这不买醉喝多了。交给我吧。” 两个巡逻守卫正要说什么时,喝得醉醺醺的醉鬼开了口:“我家阿墨啊……你怎么来了?”醉醺醺说完,还一把靠近了斩墨怀中。 两个巡逻守卫一看,果真是熟人,倒也放下了心:“那行,把你家公子带回去,夜深了,这路上未必安全。” “那是那是,谢谢两位大哥了。” 只等巡逻守卫走了。 那本该醉醺醺的男人,从斩墨怀中站出,静静立在夜色中,望着连凤丫离去的方向,那里,早已经空荡荡看不见人了。 忽地转头,问向一旁的手下人: “斩墨,本座长得不好看吗?” 斩墨不解:“怎么会?主子的脸,极为俊美不凡。否则,京都城里,凌霄阁的花魁无霜,怎么会为了主子茶不思饭不想?” 男人缓缓侧首,一眼望进了连凤丫离去的那团黑夜中,“可是,她不为所动啊。” 斩墨陡然明白了什么,却也瞬间有些恍惚起来……他家的主子,不、不会是刚才色、色诱了那个酒娘子??? 他琢磨着,好像有些像这么回事,但又觉得,这种事情,不该是他们家主子能够做得出来的啊。 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您刚刚、刚刚不会是、不会是对连娘子使用美、美人计?” 老天爷原谅他吧,这已经是他所能够想到的,最委婉的说辞了。 耳畔。 一声冷哼:“怎么?不行吗?” “啊?”斩墨一愣,再反应过来时,那本该醉醺醺连路都走不好的男人,已经踱步而去。 他忙追了上去:“主子——” 回到家中的连凤丫,眼中的温度,降了下去。 蓦地一勾唇,溢出一道讽刺的弧度。 袁云凉? 醉鬼? 除夕夜? 他是当她没脑子么? 回到卧室时,眼角瞥到了两个红包,顺手便拆开,看到那红包里银票的面额,她大大一惊,手一抖,这么大? 两个红包,各自六百两数额的银票,一千二百两银子不算多。 但是,作为一个合作伙伴给孩子的红包,这数额—— 她微微蹙眉。 安九爷这是什么意思? 任她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那原因。 倒是安九爷回到家中时,今日他喝多了,微醺,心里却是真高兴。 这算是他第一次看到主子爷的小皇子小皇女。 他又一蹙眉——和小皇女一比,那小皇子着实有些虚弱。 他是有所听说,连家那丫头在生产时,很是凶险,差一些就没挺过来。 她倒是有先见之明,对外放出了她虽生双子,却只活下一个闺女,小儿子却是没挺过来,夭折了。 安九爷倒是也能够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 一来是那小皇子本虚弱,,那就贱养吧,贱养倒不是真的贱养。 二来,这俩孩子的生父不知是谁,连家那丫头是怕今后男方家听到风声,万一来争夺孩子怎么办。 “这丫头倒是想得深远。”安九爷自言自语道,轻声一笑:“可惜了,算计到头终成空。” 他安九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眼力见还是有的。 太子爷只怕是把这丫头视为己物了,她那孩子,怕是逃脱不了认祖归宗的命。 与此同时 京都 皇宫 太子东宫 书房里,太子依旧没有入睡,端坐在桌案后,桌案上,两只布娃娃,一只是龙,一只是凤,做工精巧,惟妙惟肖。 他亲手把两只布娃娃装进一个匣子里,阖上盖子,落锁。 锁只一把,他收在暗格里。 淡淡对着身后陆平吩咐道:“收起来吧。” 陆平上前,刚要动手。 “小心点,别碰着。” 男人淡淡提醒道。 陆平手顿了一下,嘴角抽了抽,“是。”依言而行,一言不发地捧着那个木匣子,走到了桌案后的多宝阁前,小心翼翼将至收妥。 …… 大年初一的早上,喜气洋洋。 按照以往的惯例,连凤丫该和父母去亲戚家拜年走动,只是她们家被连家老宅驱逐出了族谱,如今哪儿还有什么亲戚。 去了闻府拜了年,老先生望着长高半个头的小竹心,那是一个真高兴。 罗管家更是笑的见眉不见眼。 连竹心在府中人缘甚好,一早上下来,收了满满一堆的红包。 连凤丫也不吝啬,她陪着连竹心,路上遇到的人,给连竹心发红包,她便笑着给对方也递过去一个。 数额不算多,但大家伙儿都是图个喜气。 准备回家时,却叫闻老先生叫住了。 老先生走到了连竹心的身前,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瓜子: “竹心啊,先生待在这淮安城里的时间啊,不多了。” 连凤丫在一旁,闻言,稍惊,一抬首,恰好看到老先生眼中有着担忧和不舍。 不过是片刻,她便明白了缘由,怕是……和朝堂有关。 “年后你就去试一试童生试吧。”老先生没多说其他,只是这样说了一句,就冲着连竹心挥挥手: “跟你阿姐家去吧。” 那一瞬间,连凤丫仿佛看到了闻老先生须臾之间苍老了起来。 心中一动,“先生挂心了。竹心他,是个好的。先生若是要远行,竹心并不会落下功课。” 连竹心聪慧,起初尚且不明白他家先生的用意,此刻再听他阿姐的说辞,瞬间便通透了,一只小手,伸了出去,满含不舍地抓住了老先生衣角,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如子夜星辰的亮,却也含着不舍。 叫人不由心疼。 “竹心,松手罢。与其不舍,不若努力走到先生将要去的地方。”连凤丫说道,又抬首看向了老先生: “先生准备何时启程?” “秋日启程,恰好能够等到今年秋闱结束。” 连凤丫蓦然明悟,这是要等竹心乡试过后,“老先生有心了。” 她又低头,问向十分难过却忍着的连竹心:“可听到了?童生试后,就是乡试了。先生他,想要亲眼看到你中举后,才能安心远行。” “你莫要吓唬他。”老先生摆摆手:“竹心啊,你读书尚晚,且年后去试一试那童生试。其他都不用去想。成与不成,中与不中,都不必去思考。” 连凤丫再一次深感,闻老太傅能成为当今一代大儒,其远见胸径,绝不是寻常人能够比的。 更为弟子考量,丝毫不去加压。 “连凤丫对先生,感激不尽。”她冲着闻老先生,慎重地行了一礼。 “家去吧,老夫这里,还要待客。” “那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