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中 小花园中 张大老爷的面前,跪着的赫然就是刚才撞老驼子的人。 “他无内力?”张大老爷松开了眉心,他还真是担忧,若是一试探,试探出,那猥琐老驼子真有内力,那就是高手。 绝对的高手。 如若那老头儿是个高手,那事情可就古怪得很了。 一个村姑身边,有个武力值极高的谢九刀,偏偏再来一个看不出深浅的邋遢老头,那才奇怪。 “可确定?” “属下十分确定,那老头儿没有一丝内力。”跪地不起的那个人,斩钉截铁道: “属下绝不会弄错。” 张大老爷也是信得过面前这个人的,如若连试探一个人是否有无内力,都做不到,那他张家极力培养出的高手,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那就奇怪了……一个老驼子,是怎么从海州安然无恙归来的?” 张大老爷自言自语道,忽地抬起头:“与他一起去海州运盐的人,查了没?” “这……” 显然,并没有关注这一点。 张大老爷沉思片刻,勾了唇角:“无妨,自有下一次运盐的差事。” 到时再看清楚跟在老驼子身边的,有没有高手就是。 却是在此时,张二老爷急匆匆走了过来 “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张大老爷看不惯他二弟此刻的鲁莽莽撞。 张二老爷却没理会,附耳在张大老爷耳边耳语。 蓦地 张大老爷脸色骤变。 眼却落在周遭其他人身上,挥了挥手:“都退下。” 周遭奴仆纷纷退开。 张大老爷才卷了衣袖,“去简竹楼!” 他一双老目,闪烁着愤怒! 这个安九爷! 张二老爷随着张大老爷,匆匆坐了轿子就往简竹楼去。 安九爷正在算账,今日下晌,正是清闲时候,他还叫了小二哥,搬把靠椅,正打算阳光下晒晒太阳,落得清闲舒适。 这边正美滋滋地打算着,就被人硬生生闯了进来。 “东家在二楼,张大老爷,张二老爷,您俩可不能硬闯啊。” 掌柜的要拦,怎么可能真的去伤了张家两位老爷。 只得虚拦着,却怎么又是正在气头上的张大老爷的对手。 这一拦一闯,三人就上了二楼,木楼梯咯吱咯吱的作响,但简竹楼的木楼梯却是十分结实的,可见张大老爷此刻是动了真怒。 安九爷在厢房中,就听到了动静,却没起身来。 “哐啷——”的一声响,张大老爷硬生生带着张二老爷,硬闯了进来。 安九爷才好整以暇地放下手中算盘,难得今日他有闲心意志亲自算一算账簿,这可好,“啧啧,什么风,把张大老爷给吹了来?” “什么风? 安九爷难道不知道?”张大老爷咄咄逼人道。 安九爷挑了眉峰:“有趣了,安某人又不是张大老爷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张大老爷的想法?” “安九,明人不说暗话。”张大老爷绷着脸,气汹汹着:“你与那臭丫头什么关系?” 安九爷终于面色微变,却不着痕迹藏住:“什么什么关系?哪个臭丫头?” “连、凤、丫!”张大老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三个字。 “张大老爷慎言!”安九爷脸上肃然……他可不敢和那女子有“什么关系”! “乱说话,可是会害死人的!” 张大老爷闻言,却是突然一笑,阴森森地冲安九爷道:“安九爷至此,却还关心着那女子的死活? 还说,与那女子,无甚关系?呵呵。” 安九爷脸色顿时古怪起来……他是说,乱说话,会害死他安九的! 娘的!这张潼脑子里塞了什么玩意儿! 向来老狐狸不动声色的安九爷,此刻心里一遍一遍问候张大老爷的亲娘! “慎言。”安九爷站了起来:“张大老爷有事说事,若是来挑事儿的,呵——我安九不惹事儿,但从来不怕事儿!”说着,眯起眼冷冷扫过张大老爷的脸上。 后者被这突然森然的一语,拨弄得脑子清醒了几分。 走上前去,坐在安九爷对面: “既如此,张某有话直说。” “请。”安九爷伸手做“请”。 “她手中有盐,是你帮她把盐运抵苏淮各地,惠民酒坊?” “是。”安九爷淡淡浅笑,不否决。 张大老爷脸色又一沉……果然是这厮! “安九爷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要与我张家作对?”他沉着脸问道。 “怎么是与张家作对?”安九爷云淡风轻,道:“当初建惠民酒坊,我与她同有利益。 既然是买卖上的事情,自然谈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 安九爷轻轻扫向张大老爷身后的张二老爷:“老夫知道,你张家同样涉猎盐行, 但,咱们为商的,向来是有利图之,唯利是图。 无利谁起早? 张大老爷说一说,是也不是?” 言下之意是说,连凤丫能给他利益所得,他自然要唯利是图,没有所谓帮衬不帮衬的一说。 张大老爷眯起眼,却问:“所以,与她出这个主意,盐运苏淮各地惠民酒坊,同酒共销的主意,也是你给她出的?” 安九爷轻笑着,不与评论,但这看在张大老爷的眼中,赫然就是默认了。 忽地,张大老爷站了起来:“如此,告辞——” 说着,果真不回头,转身就走。 人走之后 掌柜的有一丝担忧:“东家,怕是这梁子结下了,瞧张家那位的架势,怕是之后还会生风波。” “怕什么?”安九爷起身,“我与他斗了小几十年,梁子,早结下了。” “可是,只是为了连娘子,是不是不值当啊?” 掌柜一脸担忧,眉宇之间都是轻愁。 “值当不值当……老夫此刻也没得选择。”安九爷收了笑,说了一句掌柜听不太懂的话:“早在许久之前,老夫就已经被和那女子绑在一条船上了。” 已上船,中途想下?……痴人说梦。 “只盼望,她够聪慧——”若是假聪明,只怕去了京城,也走不远。 非但走不远,还会死得很惨。 很惨很惨很惨…… 当朝储君膝下的长子生母,只这个身份,就是她最大的错处。 安九爷背手而立:“搬张椅子门口去,老夫晒晒太阳。” 他眉宇之间,愁绪万分……唉,下不了船了……盼她好,她好,他才能好,她活,他才能活。 幸而看京都城里的那位,对这女子的态度,似乎还是十分不错的。 …… 三月播种的时节,不只是城郊连凤丫庄子上,种田的田把式都在田埂间忙活着。 自然,连凤丫的庄子上,更是没有停歇。 山丘下,河塘挖开,放了鱼苗。 种庄稼,自然要浇水,别家都是一桶一桶地装满水,又去田地里浇灌,只他们家的庄子上,拧开阀门,从源头出,顺着打通的竹管子,就有水,源源不断地浇灌田地。 一开始的辛劳都有了回报。 四月到时,已经初现繁忙又井井有序的庄子。 郑三娘果然是管庄子的好手,这庄子上,本就是穷苦出身,没辙才签了卖身契的,这日子却过得红火。 只要不懒,天天都能吃饱饭。 吃好穿好,还有月利来,人人干劲十足。 “大娘子,竹心小公子过了府试!” 张二鱼匆匆跑过来,年轻的面庞上,挂满了喜气。 此时,连凤丫还在田埂上,卷着袖子,和郑三娘一起忙活。 郑三娘也曾劝她,这种活儿,累着她,不必她亲力亲为。 只是连凤丫觉得有趣,她便在田埂上跟着忙碌,倒是不成想,她这番作为,却有意外收获。 庄子里其他人看到了,东家都亲自下田干活儿,自然,他们做的更卖力。 张二鱼传来消息时,连凤丫正沾了一手泥,闻言,那张不算出色的面庞,蓦地精神焕发,从田埂上下了来,又鞠了一把清水,洗干净了手掌。 眉眼清亮:“走,回家去。” “诶!回家去——”张二鱼追上那道清瘦的身影。